独坐陋室闲听雨

 

 庄亚梁

 

喜欢听雨。听雨自然得坐在室内，否则淋得如落汤鸡般，就无意趣可言了。“室”无甚要求，大小好差均不计，能容一身一椅即可。听雨适宜一人“独”听，执一壶香茗，斜靠藤椅，沉入物我两忘之境界。听雨也自然需有“闲”，这“闲”，不独时间的“闲”，关键得是心“闲”。倘是心里塞满了事，没有一点“闲”，恐怕雨声也难以入耳了。

我想喜欢听雨的人肯定不少，因为从古到今，写雨的诗文当如繁星，不胜枚举。雨自身并没有情感，只是因了人的心境，才借景抒情，成了多愁善感的文人们“应物斯感、感物吟志”的载体。故而同样是听雨，由于心境不同，感觉自然也大相径庭。比方说“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让人感到闲适；“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让人伤感；“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让人喜悦；“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让人哀怨；“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让人遐想；“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让人沉重！更有那李商隐的“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将旅人那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客居他乡孤苦的处境，寂寞思乡的心情刻画得惟妙惟肖，让人顿然产生出“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感觉！

但在有关雨的诗文中，我最爱的是宋末词人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这短短的词，形象、深刻地描述了他的一生经历，少年的轻狂，中年的失意，老年的平静，尽在雨中。从烛影摇红的“歌楼”到江水滔滔中的“客舟”再到晨鼓暮钟的“寺院”，他的心境从轻狂到平静，历尽沧桑后大彻大悟，悟出“悲欢离合总无情”！读后使人感慨万千，唏噓不止。

而其实雨是有灵气的，并且据说南方和北方的雨各有千秋。有人将南方的雨和北方的雨作了比较，说南方的雨“下得缠绵、温柔、纤细、持久；像南方少女的爱，羞羞答答，多情、含蓄。使人想起洞箫牧歌、春花秋月，想起酒香四溢的杏花村和青烟缭绕的山野、村舍……”；说北方的雨“下得豪爽、酣畅、粗犷、干脆。像北方小伙的情，炽烈如焰，热情、奔放。使人想起黄钟大吕，金戈铁马，想起浑厚的高原，平坦的沃土以及犄角般的玉米和火一样燃烧的红高粱……”

生为南方人，自然对南方的雨深有体会，但我还是惊诧于作者笔下南方雨的如此纤美。也曾去过几次北方，都时间短暂，好像没碰到下雨，也就无甚体会，是为憾事。但虽无亲身体会，上述的文字却仿佛引我置身北方雨中，领略了北方雨的雄姿，由此陡生向往。

但我觉得同样是雨，季节不同，那雨给人的感觉也不同。春雨烂漫，夏雨热烈，秋雨凄迷，冬雨冷清。春天的雨飘洒而过，草绿了，花开了，勃勃生机跃然眼前；夏天的雨来也快，去也快，就如热恋之人，无所顾忌痛痛快快地爱一场，给“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做了注脚，便云散天清；秋天的雨是离人的泪，思绪绵绵不断头，让人感到萧瑟，感到惆怅。冬天的雨是怨妇的低泣，凄凄切切，犹如冰水从心头漫过，把残存的一点希望和热望都给抹去……

最喜欢听春天的雨，当夜晚，更深人静之际，那沙沙的声音像蚕吃桑叶，又像恋人的呢喃，很安静，很甜蜜。春天是做梦的季节，那一刻，温情在你心里滋生。于是，从你的心底也许就会流淌出这样一段文字：伸出双手，我牵不到你的手，但我感受到你的温情，把我双臂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