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1 20:46 阅读(0)
姥爷
冯静
清晨，天刚蒙蒙亮，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一家三口。我有些烦躁地摸过手机，正要接听。无意中扫了一眼来电归属地，一个激灵遍布我的全身，即刻睡意全无。这是家乡的号码，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家人不会在这么早的时间给我来电，除非……
我小心翼翼地按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了二舅的声音:“你姥爷过世了。”我手持电话，大脑一片空白，没有问“什么时候”，没有问“几天出殡”，就匆匆挂了电话。
泪水迷蒙了双眼，满脑子是“我要回老家！”老公问我：“姥爷几天出殡？咱们提前安排时间回去给老人送葬。”我顿了一下：“不知道……”。我无法抑制难过的心情，听到噩耗后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回去，回去！静下来才发现遇事一向淡定的我，今天却是如此的手足无措，毫无头绪。
一整天，我都在恍惚中度过。生活中姥爷的点点滴滴在我脑海里不断回放。暖心处，句句话语留在心间；伤心处，丝丝酸楚涌入心田。蓦然回首，才发现这些已作往事溜走，留在心间的是永不退色的亲情。
从我记事起，姥爷总爱在喝酒时讲他童年的经历，不管是独自饮酒还是与他人一起，酒似乎就是那些童年经历的闸门，一沾酒就一发而不可收拾。平时，姥爷与我们这些小辈的交流并不多，只有独自饮酒时，我们就很荣幸地由听众变成了可以交流的对象。那时候对于我们这些没有故事书、没有收音机、更没有电视机的穷山僻壤的孩子来说，姥爷的一些经历就像一个个传奇的故事，特有吸引力。其中有一件事，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可以说至今记忆犹新。
姥爷说，七岁那年的一个黄昏，他独自在三面环山的农田里劳作，突然不远处出现了一片“绿油油”的眼睛，正在朝着他靠近。眼瞅着足足有几十匹狼，齐刷刷地靠近，逃是不可能了，于是他干脆爬到一个大大的麦垛前蹲了下来。狼群在与他十米左右的距离处停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瞅着对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竟然意外地集体离开了。
“姥爷，那你当时害怕吗？”我问。
“怕，怎么不怕！狼离开后，我才发现我腿软的连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了。”姥爷苦笑着回答。
小时候，每每听到这个“故事”，姥爷在我心中的形象就高大了几分。因为我无法将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放在当时的场景去畅想，只是固执地认为是眼前这个不算高大，却有强大的震慑之感的男人迫使狼群集体离开。在我的内心深处，甚至都有点羡慕，姥爷竟然有那样轰轰烈烈的童年经历。虽然惊惧，却很壮观。
随着年龄的增加，我渐渐淡出了从前的崇拜之情，似乎有些接受了大人们的“狼多肉少”时，狼会选择放弃肉的说辞。我也逐渐从姥爷的一次次讲述中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情绪：那是对童年经历的眷恋之情；也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还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乐观憧憬之意。
成家后的姥爷，依然用他并不宽厚的肩膀撑起了生活的一片天。听母亲说，姥姥的娘家曾是地主人家，姥姥是家中的长女，下面有六个弟弟和两个年幼的妹妹。解放后，最小的两个弟弟都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但是因为地主成分问题，没有人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他们，而且即便有人愿意，姥姥的娘家也拿不出那比普通农民人家娶媳妇多出几倍的“昂贵”的彩礼钱。
可以说贫穷是那个年代的特征。在自家孩子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还有嗷嗷待哺的襁褓中婴儿的生活所迫下，姥爷毅然担起了为两个小舅子娶媳妇的重担。所幸，在当时，姥爷是个好后生的名气早已遍布附近的三邻五村。依仗这种好人缘儿，在“重彩礼”下，终于给两个小舅子成了家。虽然付出不少，但是他从不对姥姥有任何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