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延河水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1 13:22 阅读(0)
清清延河水
刘坚
我的家乡在陕北延安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这里群山叠嶂,沟茆相连,丘壑绵延。一条蜿蜒的黄河水,紧紧缠绕在群山脚下,一路向东滚滚而去。这条流经我们延安区域的黄河水,我们叫它延河。
延河,是我们延安的一条母亲河,是汇入黄河的一条主要支流。历史上延河曾多次易名,战国时期叫区水,西汉时期叫洧水,只有近代才改名延河。但我最喜欢南北朝西魏时期的名字——清水河。
(洪浊的延河水)
从我记事起,延河水就没有清过。一条洪浊的黄河水,从村旁流过。雨季,洪水涨满几十丈的河槽,像一条发疯的巨龙,吞噬着两岸人们的庄稼、牲畜、房屋、农田。近代延河有5次特大洪涝灾害。我亲历了1977年和2013年的两次特大洪涝灾害。1977年,洪水暴涨,冲毁延安上游一个水库,汹猛的洪水冲进延安城,淹没、冲毁耕地18万亩,房屋倒塌5000多间,死亡134人,沿途200多座小水库毁坏。据史料记载,这是延安1800年来最为严重的一次洪灾。2013年7月1日8时至26日8时期间,延安市发生了自1945年有气象记录以来,过程最长、强度最大、暴雨日最多、间隔时间最短、持续性最强的“5个最”强降雨。短短26天,暴雨次数达19次之多。暴雨导致延安境内多条河流发生洪水、山体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灾害。受损程度相当于6.0级地震的破坏程度。山体滑塌地段7594处,倒塌房屋2.69万间,严重受损房屋4.14万间,受灾人口93.6万人次,造成42人死亡,累计经济损失达66.15亿元。但是,延安老百姓却说,如果不是退耕还林的好政策,这次雨灾的后果将无法估量和想象,受损面积会要大,经济损失会更多。
退耕还林,是1991年国家与联合国共同治理改善延河水土流失和生态环境,提出的战略措施。同样是“沿黄城市群”,宁夏因黄河成为农业发达的国家高端商品粮基地,吴忠是黄灌区的菁华地带,成为最为富庶的“黄河金岸”。在1990年以前,因为上游工矿企业的污水排放,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发黑的延河水流走,无法灌溉焦枯的秧苗。
(退耕还林之前的山)
山高坡陡,土质疏松,山地留存不住雨水。一下雨地表泥土就会随水流走。大雨大流失,小雨小流失,山上那顺流而下的黄色泥浆,就像亿万条裸露的毛细血管,流走的都是农民赖以生存的养份。陕北农民把这种现象称为三跑,即:“跑水、跑土、跑肥”。经年累月,周而复始,陕北的土地越来越贫瘠,粮食的产量越来越低。为了养家糊口,人们就大面积开荒 结果是广种薄收,越垦越荒,水土流失越严重的恶性循环。我经常看见父亲望空长叹,那深邃的眼窝噙满泪水。我懂的父亲的悲伤和无奈。面对这苍穹大地,人像一粒尘埃,是那么的渺小。这些被冲走的泥沙沉积在了黄河下游,形成了面积5450平方公里肥沃的黄河三角。黄河三角洲粮食的亩产量在1000斤左右,而我们陕北一亩地收成好的时候也就二百多斤。父亲起早贪黑辛劳一辈子,也就穷了一辈子。贫穷,落后,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之前,烙在每一个陕北人身上耻辱的标签。
记得一年暑假,我给地里干活的父亲送饭。我给他讲,延河水年每立方米含沙量1300公斤,多年平均输沙量为7160万吨,8亿多顿肥沃的泥沙就这样流走,这就是我们土地贫瘠和产量低的主要原因。“背靠黄河面对着天,陕北的山来套着山,翻了架圪梁拐了道弯,满眼眼还是那黄土山……” “山是和尚头,沟是千丘丘,三天两头旱,十种九难收”“下一场大雨脱一层层皮,发一回山水满沟沟泥”。不知谁在后山用一种悲苍嘹亮近乎嘶喊的声音唱起了信天游。正在吃饭的父亲,流下一滴浑浊的泪水。半晌,他抬起头看着连绵的群山说:“娃啊,好好上学,出去另谋生路吧,别像爸一样在土里刨了一辈子,无论怎么拼命摆脱不了一个穷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