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再望玉兔山

胡松

 

我们村旁一共有两座山，大一些的山叫玉兔山，小一点的山叫小玉兔山。玉兔山高大却并不险峻，说它高大，也不过是与周围的几座山峰比较而言。玉兔山顶峰有一块白色的大石头，如果你从某一个角度上看，这块大石就像一只蹲着的兔子，玉兔山的名字就是根据这块石头而来的；小玉兔山的名字则没有什么讲究，只是随着玉兔山名字叫的。关于这块石头，还有一个听来有些凄婉的传说。从前，玉皇大帝的玉兔思凡下界，就藏在这座山上。玉皇大帝得知后，非常震怒，将玉兔点化成石头，让它永生永世受风吹雨淋之苦；玉帝怪山神藏匿不报，迁怒于他，将玉兔山以及它旁边的几座山峰，都变成只长荒草不生树木的秃山。说来也怪，辽东山区最不缺的就是树木，森林覆盖率达到69%以上，可我们村子附近的这几座山，根本见不到高大的树木，零星的几棵低矮灌木，在杂草丛中显得那样醒目。

二零零七年，我初中毕业回到村里时，村里基本上已经没有年轻人，他们都到城里打工去了。本来姐姐也让我去沈阳，到她和姐夫开的公司打工，但我拒绝了。我小时候患过小儿麻痹症，一条腿留下了残疾，我觉得我这形象去了会给姐姐丢人，人们会认为我是靠亲戚关系跑来混饭吃的。再说爷爷在农村住惯了，不愿意去城里，我不想撇下他老人家。我两岁时父母就去世了，姐姐那时十二岁，我们是跟着爷爷长大的。爷爷抚养我们非常不容易，况且他还供姐姐读完了大学。姐姐现在事业有成，见爷爷不肯进城，就翻盖了我家的祖屋，给了爷爷充足的生活费，让他安心养老不要再种地了，可爷爷闲不住，还是起早贪黑伺弄家里那几亩地。

 

可我回村做些什么呢？不能就只是和爷爷一起种那点地吧！这件事让我苦恼了很久，后来有一天，我从电视节目中受到了启发。电视片中讲的是一个沙漠愚公的故事，主人公从年轻时就扎根沙漠，一干就是几十年，将荒漠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绿洲。我觉得这才是无悔人生，我也要学他的样子，把家乡的荒山野岭变成林木茂盛景色宜人的美好家园。

我把想法和爷爷说了，爷爷低着头抽烟，好半天才说，这想法倒是不错，可是玉兔山土少石头多，要种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那病腿能受得了吗？我说，爷爷我随你，都有股子犟劲，认准的事就一定会干到底。至于腿嘛，我会小心的。爷爷见我心意已决，就使劲磕了磕烟锅，说，好，那爷爷和你一起干！

我找村长去谈承包玉兔山的事。村长好意劝我说，拉倒吧，现在好地都没人爱种，你包这秃山岭子干啥呀！山上石头多土少，种树不爱活；就是费劲弄景地种活了，过些年树长大了上面不让伐，你不是白种了。我说，我压根就没打算卖树挣钱。我想树长成了可以在林下种药材，还可以散养鸡，还可以干点别的，反正林子起来活路就多了。村长说，那你干点别的不行嘛，比如说扣大棚、养猪什么的，费力少还挣钱快。我诚恳地说，其实我想挣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想改变一下咱村荒山秃岭的面貌。村长盯着我看了半天，好像在看我说的是不是心里话。最后他大概从我的目光中看到了真诚和执着，于是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小子，我支持你！村长与我签了承包玉兔山五十年的合同，承包费只象征性收了五百元。村里人知道后，纷纷数落村长，说那荒山撂在那里也是荒着，孩子愿意种树就让他鼓捣去呗，要是能种活几棵树不是更好嘛，你还收什么钱呢！

买树苗需要钱，雇人植树需要钱，买工具需要钱，买肥料需要钱，什么都需要钱，我只好去找姐姐借钱。姐姐不同意。她说，你别瞎折腾，你愿意在农村，就照顾好爷爷，种好那几亩地；我出钱给你寻个媳妇，成家立业就得了。我说，种那几亩地叫立什么业！你把给我娶媳妇的钱给我吧，我现在这样的条件也娶不到啥好媳妇，找个不称心的媳妇还不如不娶呢，等我干出一番事业来，啥媳妇找不到！可姐姐说啥也不同意，我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