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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蓟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1 03:25 阅读(0)

 小蓟

文丨张书军
 
 
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自从我离开很早就想离开,离开后又时时想念,想起就心中隐隐作痛的家乡,你我再没谋面。
我的家乡在鲁西平原的西部边沿。一眼望去,一马平川,除去村庄、树木和隆起的坟包外,几乎再无其他障眼的东西。“鲁西平原的西部边沿”,是我儿时的地理概念,其实鲁西平原本是华北平原很小的一部分。华北平原,地域广大,甚至比我童年的想象还大。后来,我去了距家十几公里的冀鲁豫三省交界处,见到了三省交界的界碑,才知道,鲁西平原的那边,河北、河南两省内,仍是广阔的平原,面积很大,仍然是一望无际!
平原郁郁葱葱,庄稼连着庄稼。虽然一千多年前唐代诗人李绅就写过“四海无闲田”,但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家乡的土地上仍残存着零星的村头荒、小片荒。在荒地上,或是地头路边、畦埂垅上,甚至庄稼的行距、株距之间,都长着旺盛的杂草。平原的春、夏、秋三季,除麦、秋作物成熟的短暂阶段呈现金黄色外,几乎全是绿的。
印象中的野草青翠碧绿,爪篱秧(马唐)努力伸展它网状的枝蔓,扩充自已的地盘;水白子(稗草)临水沐风,潇洒如“在水一方”的佳人;白茅草是地地道道的莾汉,不管盐碱低洼还是飞沙薄地,都挺身而出,义无反顾地圈占领地;野蒿们得意忘形,摇头晃脑,招摇它鹤立鸡群的骄傲。还有节节草、芦草茬(方言:zha)子、兔子酸等,每逢春日,都争先恐后,轮翻登台表演,好像少了它们,春天就少了色彩,不能称其为春天了。我知道这些都属于野草类,会割来喂羊,或晒干烧锅,有时也会送去生产队的牛棚,换几个工分。野地里还长着小蓟、苦苦菜、灰灰菜、蒲公英、马齿苋等,这些属于野菜类,我们可舍不得喂牲畜家禽,春荒时,它们可是裹腹充饥的代食品,扮演艰难度日的重要角色。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城镇化建设步伐的推进,崛起的楼房像巨兽吞食了杂草、庄稼,道路像怪物伸出的舌头,卷走了野花、昆虫。我的村庄被一片片蚕食,青翠节节败退,灰黄得寸进尺,蜂鸣蝶舞的开花的土地渐渐远去。
人老了,总喜欢回忆、思念往事。每当那片绿茵如毯,繁花似锦的故土进入梦乡,我都兴奋异常。醒来总像丢失了心爱的东西,感到痛惜,泪湿月光,再难成眠。那些野花、杂草和昆虫们一个个飞到眼前。忘不了我的那些野性朋友们,最难忘、最放不下的永远是小蓟,她是我心上的痛,心底的爱,推不开、辞不掉的梦中情人……
 
 
 
1958年,我刚刚步入开蒙年龄,印象中那是一个风调雨顺的丰收年。蒙蒙胧胧记得,我和玩伴们一起在田间玩耍,小路旁快要成熟的麦子排开齐刷刷的队列,麦穗挺着孕妇般的肚子,麦芒奓开,麦粒像深秋炸裂暴露的石榴籽,摇身点头,像是“咯咯”在笑。风从远方吹来,将麦香送入鼻孔,我隐约嗅到馒头的香甜。入秋,各类庄稼饱满殷实,丰收在望。进入收获季节,不知刮来一阵什么风,人们不知受到什么东西感染,一下都疯了。村子空了,人们搬到田间,搭起窝棚,吃住在大田。老头组成了“黄忠队”,老太太组成了“佘太君”队,中青年妇女组成“穆桂英队”,未婚女青年组成“花木兰队”,男青年组成“武松队”,大家比干劲,比贡献,遍地红旗招展,处处口号震天。县、乡干部地头督战,我一头露水,不知发生了什么。后来听大人说,上级要求秋季收储必须在数天内限期完成,完不成任务就“拔白旗”、“插黑旗”。在当时以镰刀、镢头为主要工具的生产力条件下,要在数日内完成收储任务无疑是梦话。被逼无奈的村、队干部想起了速战速决的“良策”,连夜将成熟的庄稼推入道边路旁的深沟里,地瓜、土豆等块根作物则出动步犁,趁夜色翻埋在地下。一个大好年景就这样被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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