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友老贵

 

  文/刘敏

 

 

        老贵是我儿时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我现在感情最笃的朋友；是我诸多朋友中最穷困的一个，也是众人中活的最怡然自得的一个。四间低矮的平房虽是四壁透光，但也够一家四口的起居，六亩责任田在他漫不经心的侍弄下年产不丰却也能维持全家人的温饱。比如前些年他承包鱼塘曾有过大把的收入，近年在他家旁边建济青高铁又挣回一笔不少的工钱。那些钱对老贵来说总是来的速去得快。老贵不似一般农民，将得来的钱一分一毛的攒起来盖房子，为儿子娶媳妇。有钱时他懂得潇洒；全村他头一个看上电视用上冰箱，头一个上网用上电脑，头一个买上小面包车；亲朋好友上门他总是好烟好酒招待，隔壁邻居有困难他出手大方决不吝啬；在家里他绝不让一家人在吃喝穿戴上亏着，上城里他一定要下一会饭馆。据说胶东半岛一家大饭店的银质餐具他也用过。没钱时他能对付着过日子：被迫戒掉烟瘾酒瘾他从不叫苦喊穷，瞌睡依旧睡得香甜，身体养的敦敦壮壮，照样一脸的滋润，决没有半点的穷相。

        在老旧的房顶下，老贵有他骄傲的地方，首先是儿女双全使他拥了一种做人天性的自负；其次是年轻利落的妻子将锅台天天收拾得干干净净，将被子永远叠得整整齐齐，床单永远洁净平整，在村中少见，处处流露出家庭和顺温馨的气氛。

        有人说，在一篓苹果中先拣大个吃的人是懂生活的，先拣小个吃的是会生活的。对老贵来说，他是懂生活的。他有独特的人生哲学。有人奉劝他攒钱盖房时，他说，我支床的那块地方不是没漏雨么；有人劝他积钱留给儿子时，他回答，我爹留给我万余元的债务，我今天不是过得很好吗；有人诘问他如何善待一双儿女时，他说，姑娘是要出嫁的，儿子招给人做女婿不妥当啦。

        其实，老贵有老贵的安排：他把姑娘送到外地的妹妹处打工，让儿子学了一手镂刻碑文的冷门手艺，他自己则踏踏实实在附近的公墓中为亡灵修起阴宅来，要挣下钱来为自己修几间像样的房子。据说他在干活中得到某种启示，感到人生无常，生死难料，做人一回还是应当为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于是彻底戒掉了烟酒和赌牌嗜好，兢兢业业干起事业来，成了一个五十多岁而回头的浪子。

      (《心中有花》之一)

 

 

这是人物散文写作，与汪曾褀的文笔相近。作者通过看似零乱的文字为我们呈现了一个现实而可近的寻常人物的形象，似乎就在我们的身边。（赵云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