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西岭

 

我的老家长治县贾掌镇西岭村，位于长治县最北端。当地人把连同老家在内相邻的五个小村子并称为北五村。五村之中西岭居中且地势最高，自然形成当地一个小的文化和商贸中心。在行政区划上西岭村虽属长治县所辖，但在地理位置上却更靠近壶关县和长治市，处于长治县、壶关县和长治市区的交汇点，过去老人们说的下县进府，便是指到壶关县城和长治市。自去年始，长治市行政区划做调整，长治县被化为了长治市属上党区，不论区划名称起得是否得当，单就北五村来说，因其地理位置的缘故，此番归属似乎更加合理。2013年，西岭村入围中国传统古村落，为小村的保护和发展带来了一线生机。

退休之后，特别是要为父母亲安置骨灰于祖坟，这些年几次回到村里，闲暇之余，遍走村中各处，遇本家及村民多人，所见所闻所触所感颇多，于凌乱中理得一二。

 

 

 

路：小时候父亲总提起坐老牛车带我回老家的事，我没有记忆，因为那肯定是在我六岁从长治来太原之前。已经是市主要领导的父亲不乘汽车而做牛车回乡，可见当时通往老家的路实在太不成其为路了，以至于只有靠最原始的交通工具才能通达。

后来频繁往返于长治市与老家的路，已经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

1970年的秋天，父亲还在被审查，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回到老家，随后我在长治读高中。每周六的下午下学后便急急往家赶。说起来，老家距长治市区仅十公里之遥，但就是这十公里，划出了城乡、贫富两重天。

由长治市区到西岭村，有两条路。一条在较早时期被称为“官道”的西岭古道绕村而过，当地人称其为“石板坡”，和长治市郊区的塔岭山相连。如今的这条“官道”依然深藏在老山里，青石被磨得光滑鲜亮，偶有徒步者，在古道上追寻历史的沧桑。

西岭古道，长约十里，宽约三米。路面坑坑洼洼，有很深的车辙印迹，据村里老人们说，这条古路，至少有上千年的历史。相传唐明皇李隆基在担任潞州别驾时，在壶关微服私访途中巧遇一位女子，甚是喜欢，即刻派人前往提亲，择日便去迎娶。西岭村是壶关到潞州的必经之路，因地处偏僻，山路崎岖，徒步尚且难行，车辆更是无法通过，李隆基当即下令修路，历经百余日，终于把这条羊肠小道修成一条长十几里、宽3米的“官道”。至此，西岭古道成了古往今来长治、陵川、壶关、高平等地乃至河南林州、辉县通往潞安府的一条主要商道。直到明清时期，西岭村这条古路上依然车水马龙，南来北往的商家络绎不绝。

不知何人所荐，冯小刚拍摄电影《一九四二》时，曾来石板坡做选景考察，虽然最终没有选中，但冯的考察工作照依然被挂在村中各处，西岭村也算和当代名人有过亲密接触了。

 

 

 

随着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交通出行的需要，由长治市区通往老家一带，逐渐开辟出可供车行的另一条路。

出长治市一路向东，先是不宽的水泥路，然后是土路，大约半小时左右行至一个叫石桥的岔路口，继续东行通往壶关县，往东南则拐向崎岖不平、坡势陡峻、由土石铺就的回乡山路了。这段路大约七八里，但平常连骑带走也要走一个多小时，我骑车回家，基本上都走这条路。

有一年夏天一个傍晚，行至此段，突然天色大暗，风雷骤起，旋即大雨倾盆，山水夹杂着泥石滚滚而下。我跌跌撞撞地跋涉在山路上，自行车的链盒里搅满了泥浆，已是寸步难行，扛又扛不动，只好提着走，到最后实在举步维艰，毅然弃车却仍舍不得扔下被雨水浸透的米面和蔬菜。暴雨山洪，昏天黑地，独自跋涉在茫茫山野和频频雷电中，这一段路居然走了近四个小时才裹着满身泥浆连滚带爬摸回了家。所幸那一夜未被山洪带走，淋雨后也没生病，更庆幸第二天还找回了自行车。还有一次，我骑车带着母亲一起到长治市，因是一路下坡，为节省时间并顺便显示车技，遇到坡度较小的路就骑上一段，坐在后座的妈妈突然走风漏气地大喊：停！停！——山路太颠，把她的假牙颠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