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去到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的天资

自说自话

          A  “我”说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不要问“我”姓甚名谁。“我”，远不如通灵宝玉那般来历非凡，没有去到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的天资，但“我”的存在，自有存在的价值，不信，请往下瞧。

 

      “我”被置于落地窗下，浅夏十点的阳光，为“我”增添了些许光彩。于是，“我”有点傲骄地注视着窗外三三两两的行人。在随意的张望中，“我”看见了街对面的她，买了一盆君子兰，寄放在花摊上，然后，向着“我”所在的方向走来。她走进店，径直去到靠墙那排衣服前，目光在某件衣服上停留了几秒。善于察颜观色的店员，立即热情地说，这款衣服，有两个花色，于是她又把目光移向了“我”。“试一下那件吧”，她指着“我”，对店员说。

 

      “你好会选，这件衣服的颜色的确比那件更适合你，就像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你的卷发、你的鞋，跟衣服也很搭调……”店主显然比店员更有销售经验，深谙如何强化试衣者的购买愿望。

 

      当她在镜前反复打量自己的时候，“我”接收到了她的内心独白。她的真实想法，请允许“我”为她保密。因为，自她决定带“我”走，“我”和她已结为同盟，关于她的所思所想，经她颔首，“我”方可为她代言一二。

 

      经过百无聊赖漫长的等待，她终于心有惴惴地携“我”一起“亮相登台”。那是最近的一次雅集，应友之约，到小城近郊的雨台山漫游。“好看”“买得好”…… 姊妹们的溢美，让她开始怀疑，是否因为怠惰，过早地把自己放进了“宽大随意”的舒适区，过早地对无比珍贵的胶原蛋白，采取了去留随意的态度，歪曲了与岁月达成“和解”的真正含义。

 

       作为女人，她不可能没听说过“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之类的说法。对于扮靓这件事，她无疑是后者。她自言从小爱看红楼，但在我看来，曹雪芹描摹过那么多美好的事物，大到雕梁画栋，小到衣着服饰、杯盏香茗，对她的启蒙作用几乎为零。当然，据我理解，在梦一样的少女时代，兴趣点在红楼中人、尤其是宝钗黛的命运上，不想读衣食住行的细节描写，读不懂“冰山”之下所隐藏的宏大叙事背景，也并不奇怪。

 

                        B  我说

 

       是的，跟大多数爱美的女人相比，我是懒的，无怪乎我的女儿曾经屡次吐槽，不像电视剧里的妈妈那样，化着得体的妆，脚蹬精致的高跟鞋，摇曳着美丽的衣裙……

 

      尽管如此，这并不意味着，我对新衣从未有过梦想。相反，由于过去年代的生存环境，父母在衣着方面难以给予我们足够的关注，我对新衣的渴盼常常变摇身一变，以梦境的形式反复浮现。那许许多多以衣为主角的梦，是非常不愉快的情景体验。在梦里，常常有一排排一柜柜的衣服属于我，但演进到翻与找、需要换衣出门的关键环节，却总是充满了焦急与失望。

 

      现在的我，无疑是幸运的。而今的衣物设计，与青春搭调、与“熟女”相得，可以让我轻而易举地获得“与女同袍”的喜悦。但我的母亲就没有我这份的幸运了。她的风华正茂，遇上了我爱美意识的萌发。她好不容易做了或买了一件新衣，一旦“落入”我眼中，多半会被我据为已有。每一个女人天性都是爱美的，凡事追求完美的母亲，怎能例外。然而，这是我成年之后才感受到的，比如陪着她买到样式花色面料价格皆合心的衣物，她心满意足的神态溢于言表。里里外外，细细地翻看，握一把小剪，寻找、剪去可能有的线头子。穿在身上，转来转去找感觉。在抢她衣服穿的年纪，我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对于自己的“掠夺”，她的感受如何。但我受到的“惩罚”是显而易见的，少年老成的形象，“妈妈牌”衣物“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