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家庭中的一个女人

 

　　前天早晨她来电话说，贺哥的妈妈今天凌晨四点走了。我心一惊，问多少岁了，她说：七十七了。我说：贺妈高寿了。这么多年，主要是你把她照顾得最好。像你这样照顾婆婆妈的儿媳妇世间少见。你是我们的榜样。值得大家学习！

　　知道贺妈生病是几多年前的事了。开初听说贺妈患脑萎缩症，容易忘事，反应迟钝。后来又听说，两个膝盖缺润滑剂住进了医院。母女情深，小姑子贺妹在医院照顾贺妈。快出院的时候，医嘱贺妈走路用助步器。为了省钱，她多方打听，终于借到了助步器给婆婆妈使用。

　　这期间，市里医院确诊小姑子贺妹患癌症。她，舍掉自已的命也想把贺妹从死神手中夺回来。她想办法、托关系，终于联系上省肿瘤医院的一位专家。她同妹夫一道把已经卧床的贺妹送到成都，却无回天之力。尽管她饱含悲伤，可臉上却带着笑，天天在旅舘里为贺妹熬中药，为的是让贺妹能多活些时间。辗转回市里医院后，她每天下班都去病房陪伴贺妹，为减轻贺妹痛苦，洗臉洗脚擦身体是在同贺妹聊家常摆龙门阵的话声中进行的。令人哀叹的是，2016年贺妹病逝，悲痛浸泡着整个家庭。贺妈悲戚欲绝，女儿的死，尤如晴天辟雳，把她击倒：明显呆傻了，大小便失禁了，智能与体能全面崩溃瘫痪了。不分白昼地哭、吵、闹。当一家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建议，送贺妈去精神病医院，医生给贺妈处方镇静药，总算解决了吵呀闹呀不睡觉的病况。这些事，大都是她在办理、奔波。即使贺妈去世后的一切后事，都是贺哥贺弟委托她全权办理，哥弟俩仅仅是去社区签字而已。

　　这两个家庭，里里外外的大小事情都离不开她，男人基本不管事，什么原因呢？

　　她在郊区一个企业打工（丈夫贺哥在市里一国企上班。钳工）。工作量是满满满，满负荷。企业考核有一套惩罚规章；周末隔周一个双休日。每天上班坐公交车需一个多小时，早出晚归，可谓披星戴月，两点一线。倘若增加一个点，下班后去贺妈家，或是办什么证，交什么费，那是另外一回事。这个城市在山区座落，辖八大片区，城市道路状况大家知道，乘公交车的不便都有所体验。这么多年，她就是在这个三角形的边长上，与时间赛跑，与疲劳拼搏。儿子考上高中，三角形拉扯成了長方形，三个点变成了四个点。她每天的时间更紧迫，她每天的身体更劳累。尤其是儿子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她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每天下班后给儿子煮饭。长年累月下来，她差不多累倒了。朋友劝过她：贺妈不是你亲妈，你偷偷懒嘛。她说：必须这样，妹妹死前把妈托付给我照顾，我答应了她！平白的话语，朴素的直白，表露出这个女人孝情的忠实，心灵的善真；美德的具备；心致的美好。

　　有时下班开会、学习，她去不了贺妈身边，她就叫贺哥回去，该买什么、带什么东西一一告诉贺哥。我知道有许多次，炖好的鸡，烧好的排骨，都是她同贺哥送到两位老人手上的。

　　棚户区改造，贺爸家是拆迁对象。为了便于照顾，她在自己住的小区给贺爸租了电梯房，买了轮椅车。贺妈时时刻刻歪靠在轮椅上，贺爸无声地推着贺妈，走遍了小区的路径。两家住近了，照顾起来方便多了。儿子也考上大学了，她的负荷减轻了许多，这才感到劳累中的欣慰。

　　无风也起浪一一

　　就“两家人”在同一个小区生活的时段内，贺妈几次住进矿山医院。发病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这种事，如同以往，都是贺爸打电话急召媳妇。她如同消防战士接到火警命令般迅速赶赴现场……

　　第二次抢救贺妈时的一个早晨，异样的声音出现了：你为什么对妈这样好？不嫌她脏？不嫌她臭？你没有贪图吗？！她惊了，呆了（她眼晴木登登圆了），继而怒了，恼了（急速眨动的眼晴在问为什么）。她顶着巨大冤屈的冲击，强压住心中的愤懑，离开了病房。她委屈极致，她欲哭无泪。她心力交猝，身心疲惫，对两位老人尽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