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打卤面
小时候,逢到吃面,我便要去打芝麻酱。一手拿着一只小瓷碗,一手攥了母亲递过的五角钱,便走出家门。夏日的晌午,烈日当空,要穿过两条巷子去油坊。寂静的巷子在记忆里总是幽长神秘,走在路上,心里的小兔跳个不停,极尽一个孩童的想象臆想可怕的画面,生怕墙缝里会钻出鬼怪,紧闭的大门跳出偷小孩的壮汉,于是连跑带颠就到了油坊。敲开门,递上钱,那五角纸币已汗津津了。
油坊的后生生着细长的眼睛,板着面孔,却因着白净的面庞显得清秀不让人生厌。这湿漉漉的五角钱,让一个女孩的胆怯窘迫羞涩无处遁逃。后生接过钱,麻利地拿起一柄长勺,迅速舀一下到碗里,小半碗芝麻酱便有了。常常盼望他能失手将麻酱滴到碗边,这样我便可以顺手用手指将麻酱抹进嘴里。
小心翼翼地端着小碗走出油坊,路上还是忍不住用手指将麻酱蘸进嘴里,那沁人的香味驱走一路的饥饿与恐惧,转眼便到了家门。
进门,堂屋的地上已放上木桌,白色的瓷碗里盛了红黄相间的西红柿鸡蛋卤,翠绿黄瓜丝,细细的香菜末,酱色的咸菜丁,乳白的蒜泥~~扑鼻的香气驱走了所有燥热,吊起挑食孩子无比强烈的食欲。
母亲将煮熟的面条放进装满凉水的瓷盆,热气腾腾的面瞬间变得爽滑清凉。不等母亲招呼便盛了碗,舀了调料,不等拌匀已经入口。只需一口,那香味便弥漫了口腔,让人不能停箸。那味道便种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身处异乡,尝尽百味,始终难忘那一碗打卤面,记忆永远指向家的味道,故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