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学的时候,母亲每年都在菜园种满了菜:四季不同,种的菜不一样。而每年初春少不了种上两三畦苦瓜。
种苦瓜往往选择小雨后的傍晚,这时候土地湿润,适合作物生长。待它们长到20~30厘米的时候就用细竹竿给它们搭棚,然后把苦瓜
的“手”轻轻地放在竹竿上,它们就会像一群聪明的小孩,呼溜溜地往上爬。不到一个月就把光秃秃的棚遮住了,展现给人的是清亮碧绿的休息区。这时候,指甲大的小黄花朵儿 点缀在密密的绿叶间。它们低调不张扬,静等蜂蝶来传粉。
端午前后,就可以摘下一根根小杯口粗的瓜了。苦瓜总是一心回报栽培它的主人。它们绝对不会只长一次瓜,只给人们一次收获机会。它们奉行着“长到老结到老”精神,这边开花那边结果,前仆后继似的,不断地长。所以摘瓜的时候会看到架子上有不少黄花裙少女;而有些瓜雏已成形;瓜棚出口的那几个则像保安一样挺直腰板。
苦瓜可以清炒,还可以酿:把瓜横切成三四段,捣出瓜瓤,用肉馅堵住洞。放上油锅里先爆炒一阵,然后慢慢加水蒸煮。大概十五分钟就可以出锅了。苦瓜是有名的君子菜,它的苦是不会渗到肉里的。相反肉的味道渗入苦瓜,让其苦味减小,吃起来特别可口。这是我们那常见的一道菜,也很受外来客人的欢迎。
不过,我一开始并不喜欢苦瓜。因为苦瓜的味道会让我想起药的苦。就算整桌人都赞酿苦瓜好吃,我也不为之所动。直到——
贪玩的弟弟总爱四处跑,惹了一身痱子回来嚷难受,母亲就把切片的苦瓜搓出汁液,用苦瓜的汁液兑水给弟弟洗澡。或者直接摘些苦瓜叶煮水后洗澡。村里的妇女们基本都知道此方,并且屡试不爽。这种事情看得多了,苦瓜在我心里的地位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暑气渐渐消去,秋来之时,苦瓜的生命也差不多走到尽头。母亲就会留两三个个大的瓜让其长到熟透。熟透的瓜由绿色变为金黄,身体也不再笔挺,变得有点佝偻,每次看到老苦瓜就像看到一个人由青壮年变为老年。轻轻一摘,落在手上。这时候不用切开,只需掰开一条缝就可以看到里面鲜红的瓤和颗颗籽。每颗籽都是红瓤包着。那时候家里没什么零钱给我们,于是母亲就会让我们洗干净手,掰苦瓜种,吃那层包裹着种子的像红色毛衣的瓤。没错,把它当成糖果吃。舌头轻触到这层瓤的时候,甜滋滋的感觉就会遍布全身。我不禁惊叹这瓜肉是苦的,瓜瓤竟然是甜的。它在告诉我们一个很简单是生活哲理:苦尽甘来。
如今在外工作不能吃到母亲种的苦瓜,但是苦瓜上市的时候都会买来吃,每次吃苦瓜都觉得是在咽下一种高贵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