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康德

前些天，一个有关人类理智的问题让我感到迷惑，为此去请教一位在大学当伦理学教授的朋友。他耐心地向我解释以后，建议我重读一下1784年德国哲学家康德写的一篇短文《答复这个问题：什么是启蒙》，也许这是对人类理智的一种最简练的分析……

启蒙就是人类超脱于自己招致的未成年状态。未成年状态是一种不经他人的指导即无法使用自己理智的无能状态。如果沉浸于这种未成年状态的原因不在于缺乏理智本身，而在于缺乏不依赖他人指导而去使用理智的决心和勇气，那么这种未成年状态便是自己招致的。因此，勇于求智！鼓起勇气运用自己的理智！便是启蒙的格言。

为何极大多数人在自然成年之后，仍然愿意终生沉浸于未成年状态？为何另有些人又极其轻易地自命为别人的未成年监护者呢？其根本起源于懒惰和怯懦。未成年状态是一种极其舒适的状态，如果我有一本存有我所寻求理智的书，有一位具有我所需求良心的牧师，有一位为我决定饮食取舍的医生等等，那么我就毫无必要去自己操劳。如果我有能力去付账，又何须去多加思考，他们会代我去付出那些令人厌烦的劳累。

绝大多数人，包括那些美丽的女性，除了认为迈向成年是一桩非常艰辛的事之外，也认为这是一桩十分危险的事。那些所谓的监护者早已注意到这一点，所以他们反复强调这一点，由此顺理成章地去肩负起对绝大多数人的监护之责。于是，那些监护者先使那些被监护的生灵变得愚昧，然后将其稳妥地安置下来，慎防这些温驯的生灵跨出一步；随后他们又向这些生灵宣称：尝试独立行走会带来极端危险。其实独立行走的危险并不是非常大，跌倒几次之后，最终将学会独立走路；然而只要有过一次这类事例，就足以使公众心惊胆战并且往往吓得完全不敢再去尝试了。

对任何一个人来说，要从这种几乎已经成为自己天性的未成年状态之中挣脱出来，都十分艰难。他甚至已经爱上了这种状态，并且确实暂无能力去运用自己的理智，因为他从来未被允许去做这种尝试。任何条例和公式，这类让他合理运用的机械工具、或者说让他误用的天分产物，最终只是让这种未成年状态得到永古长存的脚梏。谁要是试着去抛开它，都会因为不习惯于这类自由的运动，而做一次在极狭窄的沟渠上不稳妥的跳跃。因此世间只有很少数的人能够通过自己灵魂的搏斗而挣脱这种未成年状态，而且从此迈出切实的步伐。

虽然如此，公众还是有可能达到自我启蒙，而且只要给与他们自由，这种自我启蒙几乎不可避免。因为在被监护人中，甚至在监护者中，总会有若干独立思考者，在自行挣脱了未成年状态的桎梏之后，继续传播那种以理性尊重每个人的独特价值及其独立思考之天职的精神……

因此，启蒙所需要的不外乎是自由，而且是一种在一切自由之物中最无害的自由，也就是在各方面公开运用自己理智的自由……

如果现在有人问道：我们目前是否生活在一个已启蒙的时代，其答案为：不然！但我们生活在一个启蒙的时代。就目前的情形看来，人类作为一个整体离开那种能够在宗教事务中不靠他人的指导、自信妥善地使用自己理智的状况还差得很远。然而很多明确的迹象表明：人类的面前已经有一片供他们自由努力的领域，而且普遍启蒙或者使人类超脱于自己招致的未成年状态的障碍在逐渐减少。就此而言，这个时代是启蒙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