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你是对的,但请原谅,我们无法与你站在一起。
——为了记录不能忘却的过去
Chapter 1
“建,你是今天的值日班长不是吗?”
“这几个人明明迟到了不是吗嘛?!”
阿文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值班本,一本正经的跟我谈起来。我隐约听到了旁边一些人在说“真是的,一点也不通人情,这个傻帽”“对对对,他又不是老师,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一向认为担任值日班长是一件极为难堪的工作,一方面一些学习优异分子习惯性的迟到,往往这些人深受老师宠爱不敢得罪。而另一方面,自己的好朋友迟到也不忍下手。于是值班本上出现了一系列无关紧要的话语诸如“周三:状况良好”“周五:无迟到现象”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这一潜规则只有一个人不会按照约定俗成的来。那就是阿文。
“像他这计较有意思吗?怪不得大家都讨厌他”这已经不是阿文第一次面对杂言碎语了。也不是我第一次听到了。
两年后,我面对大汗淋漓的阿文,那是我在辅导班里看到他,那时候他正在讲课,为了得到一份薪水。可是下面的孩子并不买账,无动于衷。回想起这么多年来的感受,看到阿文一个人的卖力,却屡屡碰壁,我的怒气一下子上来“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宋老师?!”
可是又曾经有过多少次,没有人为他呐喊?这么多年了,阿文并没有多少改变。
三年了呀,阿文,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每当我感叹惨不忍睹的岁月,你仍旧以最初的面貌提醒着我,我们一起度过的两年时光。
Chapter 2
从阿文来到班里的第一天起,也许就注定了阿文为人所不齿的结局。
每天清晨打报告时执着的样子让人无法理解。“真的是有病,老师没在打什么报告?!”
上课有时回答问题声音慷慨激昂却又短促让人心生厌倦,“你看看,他以为自己是美国人呢?!”
而有时候衣服穿反让人哭笑不得,“都这么大了,还穿反衣服?!”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文的这些糗事成为大家饭后余谈,大家总能在道听途说中找到让自己幸灾乐祸并符合自己心理预期的地方。
他是一个怪胎。大家都这样想。
可阿文不会在意,他想证明自己。
英语老师少有的“perfect”给予出色表现的阿文,那时候他开始用逐渐平稳的语调在为我们讲题,我一惊:什么时候这小子开始这么温柔了。他可以流利的说出古代政治制度的变迁让班主任喜笑颜开。可在大家的一片惊呼后,仍旧一如既往的对阿文避而远之,阿文得到的似乎并不是理所当然。那个时候,班里的同学习惯性拿学号作为衡量一个人学习优异的唯一标准。阿文的学号是30,居于中游。但是没人买他的帐,没有人觉得他是中游。一个个应试教育下的势利眼,造就了一个孤独的阿文。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但最起码,有让阿文幸福的事情,对于阿文来说,也许就足够了。
胖胖的身躯,那个在篮球场上咆哮道“防守,防守。”意外丢球之后看到阿文一个黯然无语的表情,我偷偷拍下了这张照片,它至今仍然存在我的相册。当全班被拉到一个鞋厂,进行了封闭学习35天。那时候正值伦敦奥运会,当我们扯着嗓子要孙杨男神的照片,还在吐槽为什么伦敦奥运会开幕仅一天奥运村的避孕套就被抢光,此时的阿文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写着关于Mike的小说,哪怕他不像我一样笔耕不缀,而让小说没有了续集而成为一堆废纸。当大家在追着《小时代》《后会无期》这些大片的时候,他正在为《秦时明月》而奔走相告,还无不叹息的说“老赵,我要拉着你一块看秦时明月”并愤青的说道“秦时如此,仙剑如此,这些作品用他们的故事与情节传递着中华文化的精神,只是,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在了,因为这些人所谓的抨击不在了,你告诉我谁去取代他们,还会不会去有人做这种努力了却被辱骂嘲笑的事。 真不是说的,在文化传播的道路上,你们这种人,就是历史的罪人。” “这两天因为我在气头上而被我气到的在这里道歉了先,秦时票房告急,秦时这部作品都到了存亡关头,抱歉我实在失态了。”
那些年,当空间里 被各种秀恩爱的照片刷屏,被一个个“远走他乡”的游子照所围绕,他发说说“有个孩子从小以来,一直承诺长大了要挣钱请奶奶吃顿大餐,然后今天他做到了。”并配有一幅与奶奶的合影。我怀着欣喜为他点赞,并无不调侃的说道“哎,好孙子”这也许是最朴实的感动。
Chapter 3
“我想向班主任证明自己,把我踢出去是一个错误”在经历35天凤凰涅槃,阿文并没有留在那个所谓的实验班,继续与我们并肩奋斗。原因很简单:这个竞争的场地,在2000多人的汪洋大海中,只有前40名才有资格留下。那个时候的阿文,是52名。但我从来都知道,他不会停止奋斗。而这个班级也的确不属于阿文。一个用成绩作为唯一的衡量标准的班级,被明显的分割化,为了仅有的几个保送名额挣得头破血流。拼背景,拼人脉,拼成绩,拼容貌。阿文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个纯屌丝。唯一看中他的,是那张早打印好的调班通知单。冰冷而残酷。随之而来的还有世界上那最白的东西——别人的白眼。
我从未曾想到阿文以一种势如破竹的姿态在整个文科级部闯荡。当然班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似乎离开了实验班更让他如鱼得水,成绩的飞速提升让很多人惊恐不已,当兵临城下,看到别人杀出血路而自己却在原地踏步,心中的那份焦虑不必言说。班里嘲笑阿文的声音似乎变的少了,转而更多的是一份带着酸味的羡慕。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高考。
Chapter 4
那一年高考,阿文跑到了省里前1500名,作为一个应试教育的重灾区,这样的一个成绩显得很出色。而我并没有多少惊讶,这本来就属于他的实力。事实上从一模我看到阿文的成绩单的时候开始我就这样坚信。反倒是班里的一些人的嘴脸让我非常不屑:你明明说瞧不起阿文,说人家不如你。可现在成绩下来了。你傻了吧。换做是你,你能顶住别人的两年的“围攻”变得如此优异吗?别闹了,洗洗睡吧。
9月,他孤身一人南下,去了南方一所高校读书。
升入大学的阿文并没有改变多少,还是那份固执,当然他也会自嘲,“人往往有这样一个问题,当自己固守的理解根固后,别人怎么说,哪怕正确,人都也会固执很久,别说身体排异,思想上,也是排异的,不是么?”他也有烦恼“怎么说话都是错,我真心累了,偏偏违背不了自己本心那我不说话了行不行,删qq了,静一会儿再说,勿扰!”从昔日的冷眼旁观再到今天的重新审视,岁月见证了这一切。当然也让我明白了许多。看到朋友在朋友圈里写下“看过了大学的脸,就不想再看高中的脸。”下面的评论道“可是只有高中的脸是最纯真的”不禁让我猛然感觉心痛。阿文的坚守更像是在守护,守护我们曾经丢失却在这个社会逐渐边缘化的事物。
我想起了刘瑜先生曾经写过的《过去的怎么让它过去》一文中所说的,“如果说有一件事情比生命的消亡更悲剧的话,那就是这种消亡的无意义,不被提起,不被纪念,不被反思,鲜活的生命无声地消失在历史的记忆里,好像指纹被狡猾的罪犯巧妙抹去。那些生命似乎从未存在过,血当然是白流的,亲友的痛苦也只是历史前进中扫兴的岔音”这是在纪念北爱尔兰历史上有名的“血色星期日”的反思之语。而每每面对阿文,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方面,我明白他的坦率,理解他心中乌托邦式的理想,而另一方面我又深深感到忧虑,世界在改变却唯独阿文还在固执的坚守。而这种坚守是否会有意义?即使我们明白中国文化需要学习传承,可当规则被践踏时需要惩罚,要凭借自己而不是你的家境。可最可怕的是,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刷淘宝看美剧,还是毫不犹豫的拿出自己所有的“关系”去得到本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们不会内疚,因为我们的周围都在这么做。你没有理由指责我,我更不会去干涉你,除了一份羡慕嫉妒恨。可他说,“我记得从小父亲就教导我要诚实,母亲就教育我要有担当,所以无论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绝不会逃避绝不会退缩哪怕是错了我会担着...... 如果连做人的基本原则都没了,我活着也就没有意义了。”我只有慢慢听着。
转眼间,只有匆匆的在同学录写的寥寥几句“兄弟不多言,唯有赛格35天见证我们的友谊”。我的记忆中却抹不掉他,这样一个傻得可爱却不被人接受的孩子。
我记得他喜欢林俊杰的歌,也许下一次去嗨歌,他一定还是那个扯着嗓子唱《曹操》的傻小子吧。
注:谨以此文献给我的好朋友阿文和218宿舍的孩子们,四海为家,大家各自珍重。我们相约半年一聚,下次我们不醉不归! 2014年12月元建记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