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第三只眼睛看世界
读过一首小诗:墙角的花,你孤芳自赏时,天地便小了。作者是冰心,许是受张爱玲的影响,我对于冰心没甚好感,总觉她的诗寡淡无味,又有做作之嫌。拿这首诗而言,孤芳自赏未必是件坏事,因她有极强大的自我去发现自身的美,虽于墙角,但仍能淡然处之,不与莺莺燕燕争宠,惹一身骚。好比井底之蛙,甘心藏于井底,观看井口移过的云,闪现的月。较之常人,他也许更加珍惜这份难得,因他的天空小于常人,好景更是昙花一现。在我眼里,墙角的花和井底之蛙都有异于常人的第三只眼。他们能从世界的另一端看待问题,对他们而言,无需接受社会的暗示,强大的自我就已足够。
然跳出窠臼实在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自信,要我们不屈从,不随流,乃至于无视社会的规则。笑骂由人笑骂,欢娱且我欢娱。
关于张国荣
许多人对于他的好感都来自于《倩女幽魂》和《霸王别姬》,反感则是因他那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双性恋身份。我在最初接触他时也无法正视或者说是承认他的酷儿演艺者身份,直到观看他曾于2000年举办的演唱会影带后。
演唱会分为三个阶段:身份演变,Rave Party,自我表白。张国荣全程都驳长发,蓄须,有意打破男女之间泾渭分明的界限,从坠落凡间的天使进化到魔鬼。随着寓意着囚笼,禁锢和偏见的白色帷幕缓缓落下,张国荣身着白色羽毛西装下落凡间,眼角带着泪痣,开始了在尘世中的挣扎。《梦死醉生》《寂寞有害》《不要爱他》《爱慕》等都诉说了他的无力。而后张着带有古埃及图案的透视上装和黑色水手裤化身为拉丁情人。纯洁的天使已然充满了男性气息,他开始了在尘世中最重要的一项活动——情爱。歌曲《你在何地》《侬本多情》便道出了他在苦觅佳人时的惆怅心境。紧接着张国荣着纯黑色衬衫和苏格兰风情的短裙,将长发盘成一个髻。舞台风格也转变为了清新自然的民歌情调。这似乎在暗示着他的爱情已渐入佳境。《America Pie》《春夏秋冬》《没有爱》《路过蜻蜓》都在撩拨我们最初最初的青涩心弦。然后爱情开始有了焦灼感,张国荣着金属色西装,长发又复散落肩头,舞台开始膨胀,他不再是那个爱尔兰少年,他带着迫切想要占有对方的欲望和雄性荷尔蒙扑面而来,来势汹汹。这时候的他挣扎激烈,想要逃离世俗的掌控。于是《大热》《无心睡眠》《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热情的沙漠》都带着强劲的冲击和震荡。最后是以红与黑为主调化身为魔鬼——他终于成功!开始不再为舆论偏见喜怒哀乐,永远听从内心的声音!舞台影影绰绰,暧昧诱惑。天使化身魔鬼,完成了最自我的认知和肯定。
演唱会在当年引起了香港评论界的轩然大波,几乎所有人都在批评他,评价以“妖气冲天”为主调,来攻击同性恋。认为舞台上张国荣男女同体是在有伤风化。但《热情》演唱会就是在试图打破这个常规——为何男性不可拥有妩媚?香港学者洛枫发表评论说:“演唱会正式测量了我们社会对于性别意识的阔度和深度。”与此同时,海外学者一边倒地赞叹这次演唱会,认为这是一次无法超越的成就。这不禁让人惆怅:中国的艺人在国内受到攻击只能依靠外人的保护,似乎也是国人的一种悲哀。
关掉录影带后,我开始真正审视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试图从内心出发去丈量是世界的美与丑,罪与罚,不再一味听从社会的暗示,而去寻找第三只眼。
与演唱会一样开启我另一种思考世界的方式的还有电影《霸王别姬》和《春光乍泄》。
《霸王别姬》出于93年,时隔二十年,带着时空落差去感受小豆子和小石头,程蝶衣和段小楼的缘深情浅与起承转合,另有一种惆怅。戏中处处有闪电,于此只提京戏。电影选了三段京戏片段,分别是《游园》《贵妃醉酒》《霸王别姬》。杜丽娘天然无饰,活泼可爱;杨妃仪态万千,倾国倾城;虞姬柔中带刚,多情义烈。而这些鲜活的角色都是由一个男人扮演,以一个男人的视角去发现女性的美再以自我理解去诠释出来,男身女相,这或许是京戏最伟大的地方。只有跨越性别界限,告别肤浅成见,京戏才能有 “有容乃大,摄人心魄”的气度。
《春光乍泄》则是关乎于两个寻常男人的爱情故事。讲述了他们为告别爱情瓶颈而一次次“由头来过”。这一次他们前往阿根廷。电影成功之处在于没有刻意丑化同性恋群体,而是真正将他们合理化。爱情理应告别国界,年龄和性别。从这一群体的视角出发,是否就是看待爱情的第三只眼?值得一提的是,电影《霸王别姬》中的程蝶衣也是一位同性恋者。
两部电影一张一弛,打破了寻常人对待同性恋群体的偏见,告别了以往那讳莫如深的态度。导演功不可没,而演员张国荣更是电影的灵魂所在。他在一定程度上已成为了我的第三只眼。他的一生打破了许多清规戒律,完成了许多无法超越的角色,却难以摆脱流言的纷扰。他将自己作为牺牲放上祭坛,也让我们感慨张国荣时代一去不返了。而今演艺圈中的人该肤浅还是肤浅,该浮躁依旧浮躁。电影还是不知所云,音乐依旧无病呻吟。正如多年前格拉瓦所言:“你不知道你的牺牲对这个社会有什么样的帮助。”
我从他知道:“不接受社会的暗示”就是我看世界的第三只眼睛。
米兰·昆德拉曾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们都是人生的小丑,都在自作自受,自娱自乐。在层层叠叠的旧痕中触礁,觉得生活乏善可陈,终日陈陈相因。
然云在青天水在瓶,自身修为决定一切。在密不透风的世俗下,唯有以自己的方式来仰望天空,去审视自身,才能跟上你灵魂的脚步。
伊甸:“用第三只眼睛看世界,何为第三只眼?”
学生:“心灵。”(异口同声)
看来未来依旧长路漫漫,所有人似乎都习惯了从一个坑中出来跳入另一个坑。
第三只眼,何处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