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哪些记忆
作者:河洲 发表于2017-09-22 11:56 阅读(1)
家乡的哪些记忆
我对家乡的记忆有些是熟悉的,熟悉的如同自家的锅碗瓢盆,它们蹲在房间哪个角落,闭着眼也能找着。我对家乡的记忆有些又是模糊的,好多事,好多人,都记不真切了。每当面对乡人的问询,可记得这,记得那时,我只有面带微笑,点着头,心中却是一片茫然。家乡的记忆是难以割舍的。心中时不时,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情愫,像春夜雨后的梨花盛开,像夏夜月下的潮汐,像秋夜草虫的吟唱,像冬夜大雪纷飞后所带来的一片洁白。
我的老家在浙江东阳市的一个小村落。我三岁前,就在哪度过的。幼时深刻的记忆,就是在去老家的路上,要过一条河,桥面很窄,是木制的吧。父亲推着一辆木制独轮小车,记得轮子也是木制的。我坐在上面。小车走起来,车轴会发出咿呀声,车走在桥上,桥面就会轻微的晃动,桥下的河水是湍急的。心中害怕,就紧紧依偎,小手死死抓住推车。心中的想法就是赶快走过这段危险的路程。我已不记清我父亲当时的面部表情。我揣度,他应该比我更紧张吧。
我的奶奶,活了九十多岁,如果算闰年闰月,加起来,要超出100岁。我印象中的奶奶,个不高,很瘦,穿着一直很朴素,就是后来条件好了,给她买了新衣也舍不得穿,总穿自己缝制的衣服。她有一双小脚,我小时总喜欢,在她盘腿坐在床上,纳鞋底时,捏着她的小脚玩。奶奶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喂猪,喂鸡,生灶火,操持一家人的早饭。记忆中,从小到中学毕业,我就没买过鞋子,那一双双布鞋陪伴着我度过懵懂少年时期。现在的我想起奶奶纳鞋的情景,还是历历在目。纳鞋是很费时费工的一件很小,很琐碎,也是很辛苦的事。先要找一块约一平米的平整案板, 上放一块硬纸板,纸上先刷上一层薄薄的自制浆糊,再把一块块碎布,布条等边角余料,粘在上面,不留缝隙,拼成整齐的一大块,再放到太阳下暴晒,干透。然后再刷第二层,反复操作,最后制成约一厘米厚的底料。天气晴好的话,仅做这件事就要费时三天左右。第二步,较容易,就是按脚的大小,用纸剪出样板,再用样板纸在底料上剪下一块毛料。我当时小,第一次制样底时,还很配合,穿着袜子,踩在纸上,让奶奶用铅笔之类的,把脚的轮廓画在纸上。后来,再要我做时,我就顽皮的笑着到处跑,围着小屋转,急的奶奶手拿着纸,踩着一双小脚,边追,边嘴里说着“绳趁,绳趁”(方言,小坏蛋)。我却偷偷笑,看她追不上我的样子。第三步,却是最辛苦,最费时了。每晚吃完饭,天黑了,奶奶在昏暗的油灯下,手指上套上铜环之类的顶针,一针一针的纳鞋底,鞋底硬了,就用牙齿咬着针头,使劲的往外拔。有时,我半夜睡得迷迷瞪瞪的,被尿憋醒,还会看见奶奶在昏暗的油灯下纳着鞋底。现在回忆起来,心里还有点噎噎的,奶奶已经过世多年了。
回老家时,听我叔叔曾讲起我的曾祖父,我父亲是从不曾 对我讲这些的。我的曾祖父有兄弟四人,他排行老二。也是地道的农民,勤劳而又坚韧。据说我们家境,自他起才慢慢好转的。当时的他从几千里之外的福建,用双肩挑着担子,挑回私盐,进行贩卖。难以想象那种艰辛,一路所遇到的困苦,孤独。双肩所承受的重量。一双脚是怎么在丈量着来去路程的尺寸。泥路,高山,风雨,寒冷,都没挡住他那一颗执着的爱。一担担,挑出了后人的幸福。我的父亲也得益于家境的好转,才有了书念,后来又上了大学。我的叔叔自小聪明,是当时村里最好的木工。东阳的木雕可是全国闻名的。
那一年春节回老家省亲,有幸看到了舞板凳龙。舞板凳龙是浙江地区特有的民俗。元宵节那天,村里的广场上,来了一群小伙子,手里拿着带四脚的长条凳。头上扎着白色毛巾,上身赤裸,穿着白色的长裤,裤脚用绳扎紧,腰间扎一条红腰带。看上去煞是精神,干净利索。村民们,在广场四周围成一圈,舞龙者在场中央表演。领头者的板凳上扎着一个龙头,随着鼓点的节奏,在龙头的带领下,舞起来。可别小看了这简陋的舞龙。我觉得,这才是最美的舞龙。我们平常所看到的舞龙,龙是用布类制品做成的,首位是相连的,外表画着一条龙,每个舞龙者,手里拿着个木棍,举起长龙后,随着前面的舞者摆动,呼应下就可以,只要你的力气足够,谁都可以做到,可以说,中间部位滥竽充数都可以,不需要专门的训练。可板凳龙却不行,因为,他们都是单一的,自由的,每个人手里拿条长凳,首位并不相连,每个舞者在舞动时,必须精力集中,跟着前方舞者的动作,做出最完美的呼应,才能达到整体的统一。每个个体虽是自由的,但是在整体面前,你又必须是统一的。如何做到个体与整体的完美统一,我觉得舞板凳龙就是最好的体现。浙江的经济迅猛发展,我想也许与这种民间的习俗有关吧。舞到高潮,表演者的皮肤上,会泌出细细的汗珠,一粒粒,晶莹透亮。巨大的灯光照射下,棕色的皮肤闪闪发亮,一种健康的力与美的完美结合,展现在你的面前。此时鞭炮声响起,舞者却更兴奋,更有力的舞动,尽情挥洒,浑不知疲累。
念起老家的好吃,不用说,最出名的就是火腿了。那种浓郁的,醇厚的味道回味无穷。火腿不能单吃,因为是腌制品。我喜欢的吃法,一种就是清蒸,把火腿切成薄薄的片片,与豆腐一起上笼蒸10分钟左右,出笼。一股浓郁的醇香扑鼻而来。撒上青葱,豆腐晶莹剔透似白玉,青葱似翡翠般碧绿,火腿的暗红色却似红宝石般,凝重。吃到口里美味无比。还有一种吃法,就是与鸡,鸭,甲鱼等一起蒸着吃,也是令人赞不绝口。取一只新鲜的宰杀鸭,洗净,剁块,火腿切成小方块,一起放入砂锅,倒入少许家乡自酿的糯米酒。在炉上置上一只铁锅,锅内放上几块平整的石块,把砂锅放在石块上,铁锅与砂锅间不用放水,点上火,利用铁锅的热气,慢慢透过砂锅,把鸭肉焖熟。当然,锅内能放几块新鲜的竹笋更是美味无比。当把砂锅端上桌面,掀开锅盖,顿时一股浓浓的清香溢满房间。锅内的汤面呈现一层黄澄澄的金色。
还有一种不得不说的家乡小吃,火烧酥饼。具体做法就不知了,小小的酥饼,如鸡蛋般大小圆形。馅的主料就是梅干菜,里面掺杂点猪油渣,饼子如有千层,酥软可口,梅菜甘甜咸鲜。山货里,还有山核桃也非常美味。不过市面上正宗的要卖到100多元一斤,便宜的几十元一斤的一定是假货。一种类似山核桃的果子,皮厚,果仁也没山核桃好吃。
提起梅干菜,却不得不说几句了。最好吃的,要数芥菜做的了。又称乌干菜,清时,曾是贡品之一。 乌干莱早在《越中便览》中就有记述:"乌干菜有芥菜干、油菜干、白菜干之别。芥菜味鲜,油菜性平,白菜质嫩,用以烹鸭、烧肉别有风味,绍兴居民十九自制。
鲁迅先生就非常喜欢吃,据说,他写的书信中,就提到过梅干菜,说起他的孩子们都很喜欢吃。
说起梅干菜,还有这样一个传说,从前有一位聪明伶俐的姑娘叫培红,因家境清贫,从小在一家姓张的财主家当丫头。这个张姓财主很刻薄,给丫头和长工吃得都是黄菜烂叶。培红暗地里将菜叶用盐加以腌制,果然使菜味道鲜美。有一天,被财主发现了。财主感到很奇怪,拿来一尝,滋味固然不同寻常,就要培红立即给他做一碗送去。培红就用没有腌制过的烂菜烧了一大碗送到财主桌上,财主一尝,又苦又咸,顿时怒气冲天,破口大骂,并拿起那碗烂菜朝培红头上砸去,培红躲避不及,碗正打在太阳穴上,流血身亡。长工们闻讯后怒不可遏,一拥而上,把财主打死了。后来人们为了纪念培红,就把这种腌菜称作培红菜。腌制霉干菜的芥菜,也有叫雪里蕻菜。
今年清明,我又一次回到了久别的老家,去祭奠已故去的先人 。一路行来,幼时所见的,曾让我心惊的木桥早已不见踪影,一座座高大,牢固的石桥坐立河上,汽车行驶在上,平稳,舒适。家里几个堂弟都已各自建起了三层的楼房。我又去了一趟老屋,看着熟悉的老屋,里面堆放的各种农具,已铺满了厚厚的灰尘,木制的板房,显得阴暗,走在楼梯上,会发出嘎嘎的响声,我打着手电筒,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切,感到如此的亲切,勾起我童年的追忆。
现在农村生活好了,家里的叔叔、婶婶,每月都有生活费可拿,村旁还建起了木雕厂,为村民提供了就业渠道。每家每户现在不让养猪,养鸡,房前屋后干净整洁,一个新兴的农村正在行成。
晚饭时,一家人围了一大桌,桌上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还有一道我最喜欢吃的火腿炖鸭,火腿的浓郁,醇厚的香气溢满房间。喝的是自酿的黄酒,黄酒入口,像一道暖流,流遍全身。渐渐酡红,浮上脸庞。谈笑间,人人脸上装满笑容,一种发自内心的甜蜜。
第二天,一家人带上祭品和纸钱,前往墓地,去祭奠先祖,没有他们的辛勤劳作,也没有我们现在的生活吧。他们和广大的,千千万万的,祖祖辈辈的先人们一样,质朴、善良。在这块古老而神圣的土地上,辛苦,勤恳,默默地耕作,不求任何回报,只为后代能过上好的日子。作为后人,我想我们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烧点纸钱,寄托我们的哀思,追怀我们的思念,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