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烦恼
偶然一瞥,发现了一株枯萎的蒲公英,那伶仃的枝桠上,正蜷缩着一团白色绒毛。看着这团白色的绒毛,思绪便如那六月间簇拥在花蕾上的洁白绒毛一般,只待风来,即可翱翔于广阔的天空里。
小时候有个将蒲公英当作载体的游戏,叫做许愿羽毛。摘下那白绒绒的一团,对着它许下心中热切的愿望,然后鼓起腮帮对着天空轻轻一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翱翔在天际的“轻羽”一路飘将了去,直至了无踪迹,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去。只是脑海中的它,并未因视野不及而停歇下来,它飘过冒着炊烟的房舍,飘过郁郁葱葱的树林,飘过巍峨险峻的山川,飘过潺潺流转的河流,飘过碧波无垠的海洋,落在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手里,白胡子老爷爷收到愿望后,便会为我们实现它。为此,小伙伴们多有小脸涨红乃至入夜辗转不眠的经历。
及后长大、参加工作、结婚、有了孩子,这个贯穿了童年的游戏也未曾停歇过,只不过方式由许愿变做了各种吐槽而已。那些人生中的一个个第一次经历,也被我因情绪的好坏而浸染出各种具备象征性意义的色彩,转由这洁白的“羽毛”承载之后,放飞天际。
直到朋友圈的出现,我方才终结了它的“使命”——情绪不佳的时候发个圈,半夜失眠的时候发个圈,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公诸于众,然后隔几分钟打开微信,看一下有没有人点赞评论。如果有,会乐此不疲地挨着回复。慢慢地我发现,其实,每次评论的总是那寥寥数人;其实,有些话过了当时的情境就没有想要诉之于人的欲望;其实,有些话说出去也只是徒劳无功,只会增加对方的烦恼;其实,有些话说了也无济于事,该面对的还是得自己面对;于是,渐渐地我便有些乏了,不再乐于宣告自己的难过,而只是默默地把所有的难过从心底化解,学会做一个不动声色的人。不是不难过,不是没有苦楚,而是知道过多地宣示自己的软弱也不会让事情有所转圜,与其抱怨,不如改变。有人说,所谓成长,就是以前难过痛苦的时候,会哭,会写几千上万的日志,会死皮赖脸地给一个人发短信,我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而现在,只会挤出一个敷衍的微笑,言不由衷地说一句,我没事。
成长,似乎是将哭声调成静音的过程。儿时,我总以为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稍不顺从心意就用哭声来宣告自己的主权,然后会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想要的;青春期,我会把自己的所有难过都放大百倍,以为爱一个人就要耗尽所有的精力,直到歇斯底里,直到筋疲力尽;而现在,把自己的情绪赤裸裸地展现出来,会让人认为你很LOW,于是我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自我调节,开始装喜怒不形于色。难过时,我会告诉自己,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生气时,我会给自己几分钟时间来消解怨气,然后归于平静。毕竟,有那抱怨、伤春悲秋、沉迷于负能量中的时间,还不如多想想如何提升自己。
如此,这个虚拟且真实的网络宣泄途径,也便失去了曾经的“重大意义”了。想到这,我不由自主地走向那朵藏在背风面的白色绒毛,小心翼翼地将之摘下,对着它说下自己的改变,轻轻地吹上一口气,将它放飞于无垠地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