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医病
作者:深海伟 发表于2017-09-27 17:34 阅读(2)
记医病
医病记
今早睡醒头痛欲裂,还并发高烧。因年龄太小抵抗力不甚可观,病情有所加重,受不了,遂上医院。
去的是一家本市较有威望的医院。一进大厅,人满为患。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活的死的,历历在目。挂号,护士推荐了个高烧门诊。叫另外一护士带着去。只见那护士带着我们出了大厅,去了大厅旁边一类似地下停车场之地。护士环顾了一下,说可能是这儿。可能?护士说她第一天实习。不管不管,快快领我前去,头痛着实难耐。终于觅得所谓的高烧门诊。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在离医院这么远的地方开设门诊,且此门诊空无一人,是地方小得不能再小的方寸之处,让我疑心这里是不是医院私自收租的私人诊所。医生见有人来,立刻戴上眼镜,让我坐下并询问病情,我说了半天,这人恍惚地来了句,她忘记量烧了。遂量烧。37度。她说我一点儿不烧。我说可能退烧了,但仍然头痛。此人居然来了句回家躺两天就好了。实在信不过此人,我借上厕所为由溜走了。
冲进大厅,还是那个护士。我说要换个号挂。护士推荐了三个专家门诊,问我挂哪个号,我说哪个治病最好,她说都挺好。我说那这三人又何区别。一号专家挂号费21块,二号9块,三号5块。我心想,既然三人医术不分伯仲,何来挂号费之分呢?遂折中,选择九块专家。专家是个老头,看上去满腹经验,至少从其寸草不生的谢顶之头上可以看出来。我以为找到救星。坐下给他瞧瞧,他照惯例作了简单的检查,后坐下,徐说做个血项(即抽血检查)他来开个血项检查单子。十分钟过去了,老同志还没把单子开出来,我问怎么了,老同志急了一头汗说可能是电脑坏了,我伸过头来看,他更急地手忙脚乱。慌张之中他看了一眼病例,发现我是九八年十一月生的,像找到了救星般说我今年未满15周岁,不能在他这里看病!没办法,只能认栽,谁叫咱年龄小呢。
遂又去大厅挂号,又是那个护士。她说没办法只能挂儿科。我让她看看我。我一个快15岁的人,个子都一米七几了还看儿科?她说不然怎么办。好吧好吧,头痛要紧,别的以后再说吧。遂走楼梯拖着病体爬了三楼来到儿科,刚到门口,就见一个小老头谢顶医生向我招手示意让我进去,我狂喜,心想终于见到救星了。我进去坐下后,医生向我身后望了望,问了句,你的小孩呢?我吃了一惊,忙把病例给他看,并说自己才15岁。as usual,他又说了一通诸如你这么大了还来看儿科的屁话,我实在憋不住火。我发飙了。把满屋子的大人小孩都镇住后,他才惊慌地让我坐下看病。又进行了一系列抽血,拿药琐事后,终于他要帮我开点滴吊着了。开药水时,他居然问我,你工作了没!我说当然没工作,还在上学。我在心中思索,老头估计几十年没出过医院了,外面的时代他早已落伍,作为一个吃着工资的儿科大夫,几十年的规律性工作已然磨去了他对事物的基本常识。拿起单子,我去了输液厅。
与其说是输液厅,倒不如是屠宰场。由于看病的以小孩居多,小孩静脉又细,吊水时只能吊头。只见一张小台子上,六七个比我大不了几岁护士围在旁边,台子上躺着的就是只会哭的小孩。我又吃了一惊,六七个成人护士居然摁不住一个两三岁的小朋友?简直荒谬。这些护士拿着高学历文凭熟读各种医学护理知识,就是没学如何准确注射儿童头部静脉。中间一个拿着注射针头小护士,把那孩子的头拧来拧去看了个遍急得汗都滴进小孩儿嘴里了,似乎都没找到注射的地方。更可笑的是一分钟后,那护士居然把针一丢,哭了!台上那个哭得像杀猪,台下那个哭得像苍蝇叫。一个护士竟然在给儿童病人注射时因不敢下手而流泪,其荒谬程度不亚于前线的士兵上战场战斗时把抢扛反了。没办法,六七个人将德高望重的护士长请来。护士长果然不愧是护士长,从她推开输液厅的门到完成注射及固定针头粘医用胶布后离开,一共只用了25秒左右的时间,那孩子笑着就被注射了。既然护士长效率如此恐怖,为何不亲自上阵而扮演起退隐江湖的绝世高手呢?因为她有经验、技术高啊,似乎就像在说,小问题以后别来找我,不到快出人命的时候我绝不出马。于是人们总是能记住一个手脚麻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牛掰护士长。这年头有点本事的人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两下子似的,没本事的倒热心过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没本事似的。
吊水时要先做皮试,又是个大不了我几岁的姐姐来操刀主罚,此人第一次注射时由于对注射角度过于追求完美,导致针头把皮挑破了,她下意识地说了句不好意思,似乎这样的失误她已习以为常。好在第二针一蹴而就。结束皮试后20分钟,经历了千辛万苦的我终于挂上了点滴。举着瓶子,我找了个地方坐下。对面坐着个皮肤过敏的小女孩,又是一帮护士围着,可能是开错了水,小姑娘浑身红得像被开水烫过似的,哭得真让人心疼。一帮人围着看手足无措,就是没人解决问题。于是只好把那个开药的大夫找来看看。医生迈着碎步徐徐前来,居然是给我看病的那个儿科老头大夫。我顿时浑身一阵冷颤,生怕老头也给我乱开药。老头来来去去忙忙碌碌地指来指去,小孩却一点儿没见好,把小孩的母亲和奶奶左嚷嚷右骂骂,最后仓促下令,把水停了,重开药。针刚一拔,女孩就不哭了,身上红肿也褪了不少。女孩的妈妈被轰走办理各种手续。回来后把那个老头破口大骂,说这TM什么P医生(省略了一些粗俗字眼),让孩子受这么多罪,病情不减反增。遂把可怜的小姑娘抱着带走了。
更神奇的是坐我左边一中年大叔,一口娘娘腔,与其屠夫外表不相匹配。他对一切事情置之度外,似乎在这喧闹的空间里只有他和他旁边一听他说话的哥们。我真怀疑那哥们儿是不是大叔的儿子,他怎么能做到无论发生什么,都只听那大叔一个人的发言。那大叔似乎去过不少国家不少城市,看上去有点知识与见解。对自己的丰富往事夸夸其谈。从加拿大到梵蒂冈,从海上到陆地,从天上到地下,所见所闻无所不谈。我们根本不懂他在曰(yue)些什么,因为他自己似乎也不清楚自己放了些什么P。我心想,你既然如此见多识广满腹经纶,怎么只沦落到在这座和繁华不甚沾边的城市看病的地步呢?此人越说越起劲,似乎马上就要一个挺身站在输液大厅中央举行一场国王的演讲。我真不明白一个高烧40来度的病人哪来那么多废话要说。估计是脑袋不幸烧坏了。此人又开始畅谈宗教信仰,把全世界有记载的宗教都快介绍了遍,那意思似乎在说去它的什么狗屁宗教,你们干脆都来拜我算了。然后说到了乐山大佛,此人醉酒般地胡说乐山大佛一根指头长超过150米。旁边他儿子似乎也酒醉似的点点头连声附和。然后医院电视里又放起了87老版红楼梦,此人竭尽全力瞟了一眼后又瞎咧咧,说他最看不上的就是里面一个叫潘金莲的寡妇,居然还无病呻吟似的把朵花儿埋了。
我尽力低着头不去听不去想不去看。我差点忘记这里是医院而不是澡堂,人性的丑陋在这里比比皆是随处可见。我怕一睁开眼,又觉察到这并不可观的原本,但不睁开眼,又是在作与自己的自相矛盾。我只能尽力奢望,健康是福。但把健康交到某些人手里,我无法心安。治病救人,不能在任何环节有丝毫的马虎差错,但在今天我个人所经历的,已然漏洞连连。小病尚且如此,大病又是如何呢?
吊了三个小时,终于结束。
拔针,快速逃离悲剧现场,逃离这样一处是非之地。
每年有那么多从医科大学毕业的学生,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懂得医德二字的深刻意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懂得如何将心比心。我没有证据,也不好乱下定义,但答案不言而喻。我作为一名中国青少年公民,唯一知道的,是有病不治,必落病根,加以时日,便无药可医。
望着医院的金边招牌,医院二字,平心而论,我不知其是否真能完全担起。
我也不知道,这个时代还有多少病无人可医。
脆弱的人群,只能选择竞相逃脱。
深海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