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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受难,只为活着?

作者:陈晓婉 发表于2017-09-27 20:51 阅读(10)

温情受难,只为活着?

余华的小说《活着》,写了一个充满苦难和死亡的生命故事。全文在福贵回忆和追溯苦难的过程中,表现了他的坚强、隐忍。徐福贵,这个既无福也无贵的人,在不可预测的命运中,在亲人朋友给予的人间温情支撑下顽强地生存。余华曾表示他在向人们“展示高尚”,他也在这篇小说的前言中写道:“这篇《活着》,写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乐观的态度。写作过程让我明白,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然而,在我看来,福贵的生活态度姑且可以用豁达、超然来形容,却远远达不到乐观这一高度。福贵在苦难的压迫下仅仅是一种被动地承受,无力反抗。他只是在一种无奈的、可悲的生存状态下本能地、麻木地活着。余华确实以一颗悲悯的心展现了人的肉体与精神所面对的困境。但福贵式的活着在我看来,并不是人类理想的生存状态,而“为活着而活着”的观点没有为在无常命运的齿轮下挣扎的人们提供最好的精神救赎。

 

一、荒谬的世界,苦难的一生

《活着》以主人公福贵的口吻展开叙述,平静地讲述了他悠长的、充满苦难与死亡气息的人生故事。“活着”仅是淡淡的两个字,而通篇却极为深沉,充满厚重感。

在余华的笔下,这是一个荒谬的、悲剧的世界。命运的偶然性、不可预测使人变得卑微平庸。人之于命运,犹如蚍蜉之于大树。

福贵是一个“不祥之人”,他的一生,苦难接踵而至,死亡如影随形,极具戏剧性与悲剧性。这种苦难,是双重的,既有外部世界对他的打击,也有精神上遭受的折磨。富贵是一个生活在中国大动荡时代的平庸人物。他是中国旧社会一个地主少爷,年轻的时候吃喝嫖赌,浪荡不羁。终于有一天,在别人的算计下输光了家业。这时候,外部世界的打击便如期而至。他从地主变为平民,穷困之中的他因为母亲生病前去求医,没想到半路上被国名党俘虏,在战争中九死一生。他一生经历了国共内战、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文革等时期,在这一人生历程中,亲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他的父亲、母亲、儿子有庆、女儿凤霞、妻子家珍、女婿二喜、外孙苦根。最后,只有他一与一头老牛,相依为命,孤独地活到生命的黄昏。福贵这样说过:“我的一双儿女都是生孩子上死的,有庆死是别人生孩子,凤霞死在自己生孩子。二喜是被两排水泥板夹死的。家珍死得很好,死得平平安安,干干净净,死后一点是非都没留下。苦根是吃豆子撑死的。”命运向福贵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给了他殷实的家底,亲爱的家人,却一件一件地收回去,让他措手不及,当他对未来充满美好朴实的希望时,当他以为从此脱离苦海时,另一桩苦难又来袭。苦难以贫穷、战争、饥饿、病痛乃至不断的死亡的的形式强势地介入他的生命,这些都是他所承受的外界的打击。同时,眼睁睁地看着亲人遭受的病痛与死亡却无能为力,对他来说亦是一次又一次巨大的精神折磨。

福贵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他又是典型的,生活在特定的年代,遭受各种可能性的灾难,又顽强地、坚韧地熬过来,活下去,他是有资格回忆并诉说苦难的人!而通过赌博赢得福贵所有家业的龙二,则没有那么幸运,在斗地主的运动中被枪杀。龙二是“替富贵***”,活着的人心存侥幸,而读者不禁唏嘘,这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这是不可抗拒的,荒谬的。富贵的难友,那个口口声声:“老子死也要活着”的老全,隔天便死了。死了还怎么活?这是一个如此悲哀荒谬的世界!

 

    二、温情缓解苦难

命运无常,制造无尽苦难。在阅读的过程中,我甚至不忍卒读,怕苦难的偶然性会消磨尽富贵灵魂中的那股韧劲。而主人公,却能够熬过那么多的苦难,并且能在生命的黄昏以一种平静的心态去回忆、诉说苦难,揭开一生的伤疤,这无疑是令人产生震撼与敬畏感的。我想,必定是有某种力量,支撑着福贵,给了他忍受苦难的力量。这便是是亲人的爱,是朋友的帮助,这些都可以说是生命中的温情。温情带来牵绊,带来责任,也给了富贵承受苦难,顽强活着的勇气。

福贵的老母亲给了他温情,“我娘心疼我,也跟着我下地干活,她一大把年纪了,脚又不方便,身体弯下去才一会儿工夫就直不起来了,常常是一屁股坐在了田里”,不管自己半残疾的脚,只想着帮助劳累的儿子。家珍是这样,本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却与福贵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福贵,我还能养活自己吗?”当她得了软骨病时她如是说。当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时她还说:“治不好才好,哪有钱治病!” 她死时该是得偿夙愿的“家珍死得很好,死得平平安安,干干净净”。懂事的女儿儿子给了他温情,福贵又怎忍得下心放弃?为了凤霞和一家人都过得好,他狠心将她送人,却又在最后下定决心“就是全家都饿死,也不送凤霞回去。”有庆为了不磨破家珍纳的鞋,赤脚提鞋跑着去上学,冬天下雪也如此。当福贵喊他:“那是鞋,不是手套,你给我穿上。” 时,谁不为之动容?于是他说:“只要一家人天天在一起,也就不在乎什么福分了。”还有在战争中相依为命的老全和春生,给了福贵活下去的物质和精神支持,这也是一种温情。以至于后来福贵对春生的“杀子之仇”都能放下。家珍死的时候,福贵实在拮据,队长还凑了村里的公款为家珍买棺材。这些温情,让福贵感受到他不是孤立无援的,使福贵承担起身为儿子、丈夫、父亲、朋友的责任,并默默地承受苦难。

正是那点点滴滴的温情缓解了苦难。福贵,在温情中默默地受难。作家的悲悯情怀,也由字里行间体现出来。温情,使文章不再充满苦难与死亡的寒凉,缓和了那种充满死亡气息的压抑的气氛,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能够“以笑的方式哭”,不至于绝望。

 

    三、只为活着?只为如此活着?

 余华曾这样说:“这篇《活着》,写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乐观的态度。”福贵历尽苦难,而顽强存活,那种强大的苦难忍受以及承受的能力确实震撼人心。不可否认,福贵式的生存确实有一种悲剧的美。

在我看来,作家展现在人们眼中的是一个小人物——福贵的受难史。其中最值得赞扬的便是那福贵那非凡的忍耐、承受能力以及活着所体味到的温情。同时,福贵在不断受难之后确实达到一种豁然达观的境界,甚至他在亲人死光之后说:“我也想通了,轮到自己死时,安安心心死便是。”“人还是平常点好”,“越混越没出息,可寿命长”。他悟出的是“做牛耕田,做狗看家,做和尚化缘,做鸡报晓,做女人织布”的安分观念。是的,福贵确实能够很明朗的、清晰地回忆苦难,并且最后认命了,懂得死亡是生命必经之路。

然而,读完全篇,我并未从中领悟到作家所要传达出的“乐观”,而是一种生而为人的、活着的悲哀。尽管作家在前言中也曾这么解释“活着”的出发点和归宿:“人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如果将活着看成是“存活”的话,以这样一句话来为生活中人们所受的各种苦难作解答未免太过单薄与无力,原因如下:首先,求活,或者说是求生,仅是人和动物都共有的本能,只要生在这个世界上,就会想要活;其次,照这样说,人活着便是要受虐式地、逆来顺受地一遍遍忍受苦难,好一点的话可以像福贵那般能够感受到生命中的点点温情,以此作为慰藉。难道人便要一直以这种姿态行走在“活着”的道路上?

如果说福贵以“活着”为理由活着、受难。那么还有一个疑问,“活着”的状态有何其多种,有高昂的,有卑微的,为什么偏偏是福贵式的卑微的、被动承受苦难,毫无反抗之力的存活状态?

    不得不说的是,福贵的生存状态却是令人感到悲哀的,尽管这并未达到鲁迅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地步。首先,福贵对待苦难的姿态是默默忍受,毫无抵抗的。在他的人生中,我感受不到他与苦难的决绝,感受不到高昂的姿态,他只是隐忍着,卑微地求存。他无力,同时也不敢反抗命运与苦难;其次,命运无常,世界充满荒谬,他并不知因何而受难,他亦不懂得去拷问,他只是隐隐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而他本身陷入了苦难的死循环中不能自拔,早已到了逆来顺受的地步,他只剩下无奈;最后,导致他不能以清醒的姿态去挣扎,去反抗,他感受不到无力抗争的痛苦。他只是麻木地、无意识地承受,因为承受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而以往经历告诉他,承受即可。在我看来,这篇文章确实具有悲剧美,但却达不到悲壮美的高度。我更愿意接受加缪笔下的西西弗斯那种生存状态,他是一个生存的智者,面对残酷的现实、苦难,他能够清醒地认识,顽强地抵抗,在抗争中达观,活得有尊严。

文章结尾,“我知道黄昏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我看到广阔的土地坦露着解释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的儿女,土地召唤者黑夜来临。”那是死亡在召唤。他知道终有一天会走向死亡。但他用到“轮到”这个词,令人无力的、悲哀的宿命感又出现了。福贵确实达观了、豁然了,但谁又能否认他这是认命了,器械投降不抵抗了?他活着的信念,早已不强,只是在随波逐流中,侥幸找到一种低调的存活方式。

余华曾经说过:“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作家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而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谢有顺却说:“我不仅没有读到高尚,反而读到了一种存在的悲哀,因为放弃存在的价值和光辉,比存在的消失本身还要可怕得多。”

“活着只是为了活着本身”,福贵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只能认命。难道就只有认命了吗?达观背后的悲哀,达观背后的无可奈何又该如何解决。最后,我们甚至看到福贵已没有任何精神的依附和追求,他已不会去探究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苦难是生命的常态,福贵的一生可以说是人类生存状况的普遍写照。余华,描写了福贵苦难的一生,塑造了他刚毅隐忍的形象,传达的命运无常、苦难残酷、人间温情,告诉人们默默去忍受,却没有给面对苦难的人们真正的救赎。难道我们就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只为了以福贵式的卑微地活着?活着的信仰,活着的动力,活着的尊严,生命的价值······又将置于何地?而想要以福贵苦难的一生,默默承受的一生来解答人类为何而活、如何活的重大问题是远远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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