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生命之源
——虎啸蛇岛游记
国庆长假哪里都不想去。到处人挤人,要么就是车挤车,有什么好去处?平日里饱受人车拥挤之苦,好不容易有点自由时间,只想离人群远点。哪怕在家里读点闲书也是好的。
忽有朋友相邀,到舟山群岛中的一个荒岛上去,说岛上没有居民,只有一群羊和一个放羊的小伙子。这对我太有吸引力了。
得有人分享这一快事。我致电两三好友,均喜出望外,欣然表示举家同往。
6日上午9时许,我们如约到了洋山港深处的一个海湾。没有码头,雇来的小渔船顶着海堤靠岸,我们从船头爬上去。正逢涨潮,顶着潮水行船约40分钟才到。远看岛很小,到跟前才知道刚才看到的一面只是它的宽度,其形状似当地的一种蛇,叫虎啸蛇,故名虎啸蛇岛。渔船绕过蛇头部的一座白色灯塔,靠在蛇腹部的码头。说是码头,其实就是一堆乱石,渔船依然没法按常规用船舷靠上去,还是船头顶着岸礁,开足马力使其不至于被浪冲走。看得出来,这里原来真是个码头,因废弃时间久了,已经被海浪冲毁。我们爬上一段险峻的巉岩,才有台阶可行。台阶时有时无,往上约行数十米,豁然出现一排石砌的房子,房前几米宽的平地,被杂乱的树木灌木占得满满的,只有中间的一间房前清理出一点平地,放羊的小伙子就住在这里。
这一排约四十间房,原是一个连队的军人驻守,现在这里早已不是前线了。房屋虽然没有门窗,但看上去砌得很结实,废弃掉实在可惜。约我的朋友是律师,偶然地发现了这块宝地,就以极优惠的价格把营房租下来,只想请朋友们游玩有个去处。我们是他邀请的第一批客人。
还只是在山腰,就已经开始感叹不虚此行了。海的宽阔让我们一吐胸中郁积多年的浊气,心肺都扩展得无边无际了。今天多云,没有蓝天,正涨潮的海面颜色也不同,远处略有些蓝的意思,往近则一层青一层绿一层黄一层浑浊地不断变化着。近到岸边,浪花如同无数双有力的手,反复揉搓着礁石。一层层似乎永不停息的涌浪携着无尽的能量,推动着浪花,让人暗暗心惊。这些涌看似不高,移动也很缓慢,但是让人感到海有多大多深,它的力量就有多大多沉。即便台风也不过是一时之猛烈、局部的疯狂,远远没有这涌的力量之深远和厚重。
略事休息,岛主(就是我的律师朋友)开始带我们上山。过去曾有过环岛小路,应是军人巡逻走出来的,但多年没有人走,早已没有路了。岛主的弟弟带了一把柴刀开路,这样我们依然爬得很艰难。大汗淋漓却心情舒畅,腿脚疲累反筋骨通透。一路穿过茅草、荆棘、灌木、树丛,攀越乱石、沟壑、山梁、高坡,终于登上山顶,四面是海,其开阔更非山腰可比了。其实这个岛海拔只有83米,还没有上海的佘山高,但是其风景和攀越的心境却不可同日而语。
山顶有一座瞭望塔,当是部队所建。塔内有两层,周围开了数个瞭望孔,也是射击孔。塔周围还挖了很多堑壕,早已被树丛草丛占领,成了我们行路的障碍。塔的东面山坡是一片开阔地,茅草齐腰深,岛主说,这里可以开发出来,让游客露营,早上看日出。极目往东方看去,想象着海上日出的壮观与美丽,着实让人神往而内心躁动不安。而此时的海面,已看不见浪花的手了,连涌浪也看不清楚,只看见大海浑为一体,颜色的层次也不那么分明,好似它把自己的真面目隐藏了起来。一只远洋货轮从海面缓缓驶过,远远看去好像不动,只有船后两条八字展开的浪迹才暴露出它的动向。
下山也不容易,时有荆棘挂住裤脚、划破小腿皮肤,或有陷坑隐于草丛,让人跌坐地下。下到一半,沿山腰的小路转悠,见到好几个坑道口,用钢板和水泥浇铸的门有半尺厚,而且一个洞口有两道门,想这是防辐射、防核战的设施了。从一个半开的洞门口钻进去,里面干燥、平坦,无异味,也没有不透气的感觉,其通风设施应是很好的。我们只有一只手电,看不清洞中全貌,只在黑暗中拉着前面人的手往前走。只在遇到一个较大的洞室时,岛主才带我们进去参观一番。大约走了数里路,才从一个洞口出来,正是营房的一侧我们出发上山的地方。
这确是一个没有开发的荒岛,即便是挖得整齐而平坦的坑道,也因没有照明而处于原始状态。岛上没有电,岛主和放羊小伙的吃水要从山脚的储水池挑上去。100多只山羊散布在各处,星星点点地在陡峭的岩壁灵巧地攀上攀下,也有成群结队一列走在小道上,像一串白色的项链点缀着绿色山坡。这些羊都是野养的,当初它们的主人只是把种羊放上来,就任其自生自灭。放羊人其实也不管它们,他的职责只是不让外人上岛把羊偷走。有怀孕的母羊,也是任其生下小羊羔,只要不死,小羊羔就跟着母亲在险峻的山岩上攀爬。放羊的小伙子约二十四五岁,四川人,拥有的唯一现代化工具就是手机,唯一的娱乐也就是玩手机。他有一只蓄电池可以给手机充电。难以想象,每天晚上伴着海风海浪,沐着星光,他是怎样耐得住寂寞的。如果以这惊人的耐力和定力来做一件事,还有他做不成的事吗?在这充满大自然的能量和张力的环境中,无论是谁,只要能活下来就是一个非常有力量的人。而我们到这样的荒蛮之地来游玩,或许就是要寻找和汲取这种力量之源,甚至是生命之源,只是我们没有意识到而已。
城市是消耗生命力的地方。住得久了,我们会觉得疲倦、厌烦,对生活缺乏热情与新鲜感,所谓亚健康等,都是城市病,其根源是生命力在不知不觉地流失了。时间久了,竟会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要到哪里去,更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能干什么。于是,人们就创造了黄金周以到处旅游,想找回自己。然而,当人们扎堆在各著名景点如成群的甚至如裹协成堆的无头苍蝇时,都没想到实际上是把城市的喧嚣和拥挤带到了乡村,是找不到真正的田原牧歌式的宁静与古朴的。就像是背着火炉寻找清凉之处,到哪里都不会有凉爽。
所幸今天我们找到了自己的生命之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源头,但不会是同一个地方,这个小岛也不可能是所有人的生命与力量源头。同行的黄某对岛主说:“你租一间房给我,我要常来住一段时间,也常邀些朋友过来住些时间。”大家纷纷表示这个主意好。总共就四十来间房,资源有限,人也不宜多,如果人多了,这个荒岛的生命力量也就会稀释而减弱。
乘船离开岛的时候,回头再看这座形似虎啸蛇的小岛,其尾部是断的,与蛇身之间隔了海水,也有斑斑点点的山羊在上面活动,不知是怎么上去的。整个岛只有不到1平方公里面积。
同行者有在出版社工作的黄勇夫妇、企业家曹渐民夫妇和孩子、从事证券业的王徐夫妇和孩子,加上笔者夫妇共1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