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到傅家沟来看雪
作者:傅玉善
不要在异乡哭泣了,异乡的哭泣不是人们需要的感动;不要着迷电视那些花花绿绿的画面了,那画面只能吵醒痛苦的往事。冬季,来傅家沟看雪吧,那里的天还是你的天,那里的雪还是你的雪。那里有一方干干净净的乐土,那里有一个渴别已久的故知都在那里等着你......
几片黄叶舞跃着舞跃着,几声雁鸣呐喊着呐喊着......这样的日子,该是秋天找个理由来说服浓霜覆盖收获后的田野了,而你久久等不到月落乌啼的浓霜,雪一夜偷袭,就将村庄轻而易举淹埋,而且埋得很深很深,以致你再也难以找到昨天回家的准确路径了。晚秋就如此潦草不守信用地匆匆结束了。傅家沟的冬天,一夜之间就不期而至。这真的不是我的预期,我轻信了天气预报,轻信了熏风徐徐细雨刷刷的城市;而傅家沟的雪,是我贪念里一直的渴求,回老家看雪时今生不变的约定......
当纷纷扬扬的雪花降临傅家沟这块净土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都城下雪一月余。我没有什么可后悔的,深知在江南看雪,的确是一件无比快意奢侈的幸事。站在舞跃着的雪花的中央,眺望江南茫茫的山山壑壑,真想用几句散文或诗歌来抒发一时间的感慨,但是立即收敛了,感觉到了文字的软弱苍白。因为文字与诗歌只是对雪域南疆外在肤浅的认知。而无语的雪,比人更睿智。她能让梦织出梦,能让快乐织出更多的快乐......就这样傅家沟的雪,藏在记忆的画卷里,抹之不去了。
第一眼看到傅家沟的雪是轻盈生动的,那只是她温柔的外表,也是因为你的内心深陷孤单,都是眼睛惹的错,你的眼睛欺骗了你,你的眼睛左右了你。傅家沟的雪是沉着的,强大的内心可以压倒世界,撼动九霄。那被驯服了的青山、野树、绿竹,还有平日里愚顽的人、放浪的畜生,野谷里难训的野兽,都俯首臣服于雪的高尚,高尚怎么容忍轻易的背叛呢?
零度之下的存在,是否冰冷所有的记忆呢?凝固下来的记忆是沉淀下来的历史吗?是的,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从雨季走到雪季,原本是从故乡到异乡,然而,这段历史却成了从故乡到故乡。远在江西的祖先,带着妻子,用箩筐扛着子女,没有目的地迁徙。他发誓,当箩筐的绳索断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当他如一粒尘埃在雪风中,毫不知觉地飘进傅家沟的时候,不堪重负的筐绳,突然断裂。就这样在江南的湖北大冶有了一个村庄叫傅家沟。
孤独的雪,是活着的雨,她愚顽地在天穹作如此优雅的挥霍,把雨雕琢成花,把理想雕琢成花,把思念雕琢成花,以致你要问她是从哪里来的,怀疑你又是从哪儿来的?雪不是像直截了当的雨,来到人间总要带走一些什么,无所作为的时候,就是一块泥土,一颗石子也不放过,以此来炫耀自己的存在。而雪,却温暖着这个多事的世界,诱惑着一个个生命,她不是为了征服世界的,只是为了俘获所有生灵的心的。望着漫天飞舞的雪,你只能毫无保留地捧出虔敬的灵魂,崇敬地跪倒于雪乡,俯卧在温柔的雪乡,享受由圣洁一点点堆积起来的感情---一厢情愿的感情。雪在你的身边吱吱地燃烧,烧去了野性、丑恶、忧伤。当你翻身伸臂,不由自主地痛哭了,你眼前出现了一方温适的净土。多日折磨着你的一切困苦一扫而去,所以你只愿意以一种行为:用一生的力气弯下多日不肯屈服的腰,向这块乐土作深深的鞠躬......
你觉得在这样的世界里,除了洁白其余的色彩都应该扫地而出。其实,别的颜色也不多余。一点红或一点蓝亦或一点绿在这白茫茫的雪野出现,你却动情了,用深情的目光用力扑捉,想象中那动情的色彩或许是你曾经死心塌地爱过的颜色。日子一天天陈旧,那颜色还是如此鲜艳,你今天突然把他从广袤的内心小心清理出来,再认真打扫一遍。
傅家沟的雪不同于北国的雪,北国的雪总爱展示自己的固执野蛮,所以被牛群羊群踩得千疮百孔,牛羊有多寂寞,雪就有多寂寞;雪有多寂寞,人就有多寂寞。而南方的傅家够下的雪,她只会淘气地挂在树上,要么羞涩地盖在贫瘠的小屋头上,要么多情地披在寡语的山顶上,要么从容地行走在沟沟壑壑。她把所有的感情全盘掷出,不管砸着的是幸福还是忧伤。那是因为傅家沟不同于北方的九寨沟,她没有龌龊的商业利益。傅家沟又区别于龙须沟,不是那民风彪悍的臭沟沟,傅家沟是一张永远揉不皱的画卷。
不要老叨叨那句:“冬天麦盖千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傅家沟的雪不会达到千层被,但是不会缺少的是来年风吹的麦浪,油菜花黄。雪的质朴,在春天的泥土让所有的憧憬熟谙,并且体现得淋漓尽致,让所有生灵幸福得喊疼......
来傅家沟,你不能驱车,雪用自己的专利把大山武装得严严实实。她知道汽车可以走入如画的景区,却永远走不进雪的内心。你就徒步踏踏实实的走进雪的内心吧。
夜里,雪停了,月亮阴险的目光瞪着你,那是对你粗糙的踩疼雪的动作感到不满。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当朔风削了你的几耳光之后,你才愧疚知错地低下一直认为高贵的头。猛然,发现天上一个月亮,地下也有一个月亮。早晨,天晴了,醒来的太阳在你来时的山头微笑,屋檐下的冰凌细心解读着阳光的密码,世界竟然如此阳光,把你内心所有的阴暗全都照亮。狗儿快乐地在雪地里印上几朵梅花,狗狗有了自信;鸡儿欢快地在雪地里画几行竹叶,鸡儿们便有了尊严;夜里失群的野兽,惊恐地弄出一些响动,惊醒了你的好梦;没了响声的植物们,暗地里在雪地里伸出头颅,就是失去生命的枯枝,也偶尔几声惊叫……
傅家沟的雪呀,美得你直到掉眼泪......
不要在异乡哭泣了,异乡的哭泣不是人们需要的感动;不要着迷电视那些花花绿绿的画面了,那画面只能吵醒痛苦的往事。冬季,来傅家沟看雪吧,那里的天还是你的天,那里的雪还是你的雪。那里有一方干干净净的乐土,那里有一个渴别已久的故知在那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