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定然也曾如我这般,在一个阳光菲薄的午后,恍然觉得二十年或者四十年如同一个孩童异想天开的白日梦。等梦醒来,我们还是坐在山栗子枝桠上,入眼是日影斑驳。我们还是那个数着日子盼着长大的年纪,如同时下这个季节。
大概人间四月,春风温润里带着些固执别扭的轻寒。便如倚门嗅梅的少女,闺中待字的矜持里掩着些深院庭外的向往。更像是那遥指杏村的牧童,学着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却又难掩眉眼里的好奇。
就这样快开始。开始这个最像小时候的季节。
白玉兰花苞卧了枝头。棉梧桐萌了些嫩黄粉绿的叶芽,温柔而野心勃勃地仰望着树梢和天空。一如那时候我们那些野心勃勃的白日梦:你,一会儿是个轻狂的旅人,说是要去远方流浪,便乘一骑清晨未退的月光,又去塞北,又去江南,一无牵挂,一身了然;一会儿是个迟暮的老人,说是要叶落归根,就牵一匹秋后飘飞的黄叶,不入江南,不落塞北,一心执念,义无反顾。
终归是时光匆匆,我们如愿以偿的长大。那些年少稚嫩的梦沉积在年复年年夏日的草木葳蕤和严冬的白雪皑皑里。一层一层地覆盖。
你是不是也曾在岁月的驱赶中,把梦想变了又变,换了又换?渐渐地模糊而迷失。渐渐地把梦想当成一个俗不可耐的词汇。便是如此,也就渐渐地放任自己甘于平庸,甘于将自己淹没于来往的车流、熙攘的人群。渐渐的,自己也找不到自己。
而后某一天,你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去爬一座山。一座简单的山。不用多么巍峨雄壮,不用有哪一代君主、哪一朝迁客的题赋篆字。只要他能给你一个呐喊的高度,让你有机会感受血液在血管里涌动,汗水在额头上酣畅淋漓。因为你已经很长时间都不能坚定地喊出你想要什么。每一天我们都仿佛在重复昨天:上班的时候,我们期盼下班;下班了,我们又觉得无所事事。我们期盼着时间过得快一些,又在时光匆匆里感到恐惧。生活如同一张潮湿的毯子,严密地覆盖着你那些鼓胀的能量,无从燃烧,无处发泄。也许,你也曾在KTV疯狂地嚎喊,也曾为一部感人的小说通宵达旦。只是终是不知生命中有些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我们甘愿拼尽了所有,义无反顾,即便坎坷艰辛也甘之若贻。
便在这时,我们开始理解,理解那些我们曾经挂在嘴边而后又转为不屑的词汇。譬如“热爱生活”,譬如“坚持梦想”。我们越来越想念那些少时的白日梦了。
成长像是走完了一个完整的年轮,堪堪又回到原点。我们热衷的那些事,在成长的途中慢慢地被我们否定,而后又重新被热衷。但是我们不可能真正的回归原点。每一圈年轮的回归都开启着新一轮的茁壮。我们在一次一次的自我否定中成长。我们重拾的梦想在时光中蜕变。如同一把锋利的剪刀,修剪去了狂妄而花哨的枝蔓。我们感叹,而我们更应该感谢:一把岁月环复的剪刀,给我们一棵树的姿势。而我们终于明白:梦想始终是深埋于土壤的一脉根系,伴随着生命的每一次萌发,给予生活无尽的执着热烈的力量,让我们有勇气在这片土地上拥抱、拥有春天。
你。无论你是谁,我都愿与你分享。在这个最像小时候的季节,为自己找一个有海的城市,乘一只常年在海上航行的船,在蔚蓝的天和蔚蓝的海之间竖起高高的桅杆,看着老甲板上慢慢地爬满苔藓······
如此,是我想念的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