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嗒滴与啊依啊子哟
舞台上有八个女孩三个男孩正在跳爵士舞。他们头戴牛仔帽、身着具有美洲风情的现代服装,将青春活力挥发得淋漓尽致。但是掌声并不热烈。
这是在上海浦东的新锦江索夫特大酒店二楼会议厅,正举行上海庐江同乡联谊会。凭心而论,节目是很精彩的,向家乡来的客人展示了都市的时尚艺术;爵士舞颇有原汁味;那位据说曾获全球华人金奖的女孩唱李纹的《滴嗒滴》,活泼而纯真。如果在座的都是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不把礼堂的屋顶掀翻才怪。而同乡会成员70%以上具有硕士学历,不要说已工作多年,就是刚毕业的硕士,恐怕也超过“我为歌狂”的年龄了。
叫“阳光女孩”的三人少女组合,也没有获取多少掌声。其中一个女孩在轮到她唱时,大概是跳舞跳得忘情,没有拿起麦克风开口,喇叭里却传出了她的歌声。这么明显的假唱,若是少年观众,恐怕早就口哨夹着怪叫满天飞了,但这些硕士们像没发现似的。
掌声是在家乡的县领导带来的节目上台时响起的。一位上了年纪、戴副眼镜、略有谢顶的老头弓着背走上台,拎一个破旧的二胡琴盒。他说:“听前面一个女孩子唱‘嘀嗒嘀’,我就急着想上台来了。从家乡赶来参加这个同乡会,我激动啊。”
说着,他扬起手中的琴盒:“刚才进这个酒店大门口时,门卫不让我进,问我这是什么东西,要检查。我说这是胡琴,它伴我在乡村演出了500多场,父老乡亲们可是非常欢迎我们的节目呵。”
在热烈的掌声中,上台演唱的是老头的老伴、一位小学教师。她的歌声清亮、尖厉,是用唱山歌的嗓子唱的,家乡话说是“真嗓子”,听起来就像隔壁邻居传来的歌声,亲切而温暖。老头的胡琴声是家乡山腰的白云,缠绕着每个听众的乡情;又如原野的羊肠小道,曲曲弯弯地伴随着这些硕士们的人生。尤其是每段歌词的结尾,小学老师都要反复地吟唱:啊依啊子哟——就像是村头谷场上的打谷声一般熟悉而令人怦然心动。
这台节目因为有乡土的歌声而显出了生气。但是小学教师也出了一次错:她忘词了。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见胡琴声悠扬地在舞台上回荡。她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纸,才又唱下去。这个错误出现得是那么温馨。上学时在班上唱歌,也经常这样唱错了,再接着唱下去,一点都不影响欢乐的效果。
掌声不仅是给家乡人的,更是给予歌唱“啊依啊子哟”的人——亲切、亲近,就像一个山民在空旷的山谷中扯着嗓子吼一首情歌,尽管他唱得不好,但是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