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最深的愧疚
1. 我最爱的弟弟,今天是中秋节,中国人团圆的日子。
记得前几天跟你通电话,我问你中秋节不休息吗?
你回答我,装卸工哪还管什么中秋不中秋,不休息。
我劝你休息一天也好,过来我们一块吃个饭,我们也借着节日聚一下。
你说,不了,这几天活比较多,多接点儿活,能多挣点儿钱。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留了些照顾好自己,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就挂了电话。然后,我捧着电话,一阵子的心酸,有点儿难过。
早上十点我就给你打电话,知道你不过来,我想着跟你说说话,听听你这些天过得怎么样,顺便说一声节日快乐。偌大的北京,我唯一的亲人。
电话无人接听,我想你是在忙着干活。
晚上八点的时候,我再一次给你打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我不再想你可能在忙着,忍不住心里就会想到不好的事情。
我很害怕,我害怕你出事,那样我会愧疚一辈子。
你终于给我回过来电话。已经十点多了。
怎么给你打了两个电话都不接?你干什么去了?我急切地问你。
干完活回来,我刚躺在床上。看到你打电话,就给你回了。
什么活啊,这么晚才回来?
吊篮。干了一天。累死了。
中秋也不歇歇,我突然察觉你语气有点儿不对,接着问你,你怎么了?
没事,快干完活的时候,石头砸着脚了。你说的很轻松。
我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现在脚怎么样?去医院了没有?砸到脚趾还是脚背?
没去医院,不要紧的。就是五六十斤的石头砸在脚背上。休息一两天就好了。我明天去你那儿。
我对着电话吼着,你就不能小心点儿。那活那么辛苦,还挣不了多少钱,你这么拼命至于吗?
你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真的很生气,同时感到悲痛和心疼。
你那儿有药么?自己先擦点儿药,明天早上过来,我陪你去医院。
你应了一声,行,就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扔在床上,躺着大哭。
你原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
2. 2011年,我读大专第二年。暑假在工地上晒了五十五天,挣了五千块钱,九月,我给自己买了台笔记本电脑。
十月的一天中午,我正在床上躺着玩电脑的时候,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问我学校放假了没有?
我说放了,一星期。
我们也放假了啦,要不你过来找我玩吧,这儿不少旅游景点呢。他说。
我觉得太远了。
他说不远,坐火车也就不到十个小时,反正你们也放这么长时间,正好我们也快一年没见了,你过来,我带你转转。
我想了想,在网上买了张火车票,当天晚上就坐了车。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在传销组织,我被他领到他们居住的地方,在那座城市远郊的破平房里。当时我便想走,他劝我说我已经来了,看看这个东西到底怎么样,就会明白他为什么骗我来。对,他是骗我了,来之前说的跟我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让我很生气。
我不忍心拒绝他,再加上旁边跟他一起的人一直在帮着说话。
我在声明等到开学我就走,并且得到他们的保证之后,我在那里待了几天。
后来再看那时候的自己,感到单纯、天真。
他们每天都在宣扬成功,宣扬暴富,讲实现梦想,讲孝顺父母。
这些东西对穷人来说是巨大的诱惑,谁不想实现梦想开创事业还不需要付出太多辛苦?
我就是个穷人。他们说的那些东西我没有,却都是我想要拥有的。
人的贪欲和不劳而获的思想真是万恶的。
慢慢我发现自己陷进去了,开始有点儿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旁边一大批跟我同龄的年轻人对它的坚信影响了我。
人就是这样,把假的当成真的时候,就学会了自己骗自己。
待了一个星期,我在心里做了一个权衡,决定留在那里,希望在那里实现我的梦想。
并且回到学校瞒着家里人退了学。彻底跟他们待在了一起,朝着一个自以为的梦想进行着所谓的奋斗。
后来我给刚上大学的你打电话,把你带到那个环境里,那是因为那时候的我相信它真可以成功,可以实现梦想。
稀里糊涂的你也留了下来,稀里糊涂的你也瞒着家人退了学。
我时常想起,便在心里嘲笑自己傻,而且还误了你。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现在我在回顾那段经历的时候,总是无限的悔恨。为我们自己,为和我们一样年龄的那群年轻人,也为逝去的那段岁月。
3. 告别那段岁月之后,我们开始考虑人生。
我们一起去过工地做过吊顶,一起去过电子厂当操作工,我们没有学历,没有任何的专业技能,所以只能选择这些不需要学历,不要专业技能的工作。
今年年初,我的女朋友去了北京,我便说服你一起去。
过了正月十五,身上加起来总共不到四千块钱,我们便第一次来到北京城。
先是在一个朋友的帮助下,我们租了间不大的房子,买了被褥及其他的生活用品,算是暂时安定下来。
然后,便每天早起跑各种招聘会。
一个多月过去了,工作还是没有着落。。
那时候,我的女朋友开始觉得北京不好混,而且她家里有事一直催她回家,我便买了票送她回家。
半个月后,跟她通电话的时候,她提出分手。
我不同意但也没有办法,再打过去电话的时候,已经联系不上了。我试了所有的
通讯方式无果之后,也彻底死心了。
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感觉我也不需要知道了,也许根本就没有理由。生命里有些人注定只能是过客。
我们身上的钱所剩不多,再找不到工作真的得饿死了。没有学历,没有专业技能,不想出体力,只能选择销售类的工作,但你说自己不喜欢销售,觉得不适合。
所以就选择了你现在做的装卸工,你开玩笑说累归累,顺便锻炼身体,工资还行,而且结工资比较快。
你打包好行李,去了另一个区。
我也开始踏实的找了份工作干着。
4. 我亲爱的弟弟,
我时常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想到过去,然后是莫名的感伤。明知道过去的已经是过去了,我只是还放不下。
每每想到你,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现在的你应该和你的同学一样,刚刚度过了最美的大学时光,学完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开始为自己量身设计未来,而不是是现在这样像一只无头苍蝇在社会的大屋子里四处乱撞。
所以我愧疚。
我在心里一直觉得是我改变了你,而这种改变没有给你带来任何的好处,这就会更加深我对你的愧疚。
如果,我自己没有去那儿。
如果,我没有带你经历那些日子。
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这些我也不敢去想。
人生是条路,我们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