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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堂散文从丘吉尔的英文说起

发表于2017-10-05 10:24 阅读(3)

林语堂散文从丘吉尔的英文说起

  “酒店关门时,我就走。”

  “I leave when the pub closes.”

  这是前几年丘吉尔患危症时,有人问他对死的感想如何,他所作的答语。话虽偶尔脱口而出,却甚精警而耐人寻味。古人说:“但闻方士求药去,不见童男入海回。无药能令炎帝在,有人曾哭老聃来。”(刘潜夫诗)态度如此潇洒。    
  
        细揣此语,全是白话。我们想到人生世上如在小酒店独酌,或与两三朋友夜谈,不想回家,独得真趣。酒店门不关,总不想走。但酒店终于不得不关门,朋友也不得不撒手而走,其意义甚婉约而有诗意。

  丘吉尔的英文是不错的,这是大家所承认的。不是说,他是英国人,当然英文好。是说他的用字恰当,措词雅健。雅健二字,谈何容易。

        最近曾有一语,是他对于亲朋过去安慰的话”Only faith in a life after death in a brighter world where dear ones will meet again-only that and the measured tramp of time can give consolation.”

        其中,measured tramp of time 便可称雅健,不是凡英国人都会说的。丘吉尔是有文学修养的,少时曾当记者,把一枝笔练成绣针。他自谓一九零零年他所写的书的册数已与摩西等量齐观。
 
  他最爱看的是史籍,所以他退休后,成《大战史》及《英语民族史》两巨著,洋洋几千万言,不是偶然的事。实在也是他精力过人。我所知道美国总统英文好的不多,平常的很。威尔逊文可称雅健,因为他做过大学校长。艾森豪威尔军人出身,所以有人向他开玩笑,把林肯的Gettysburg Address名著改成艾森豪语,令人喷饭。美国中学、大学不重英文,这是事实。我也曾看见得了美国大学文学硕士的中国小姐,写出的文法不通,这是事实。英国大学不同。剑桥生随便写一小简,也觉得文词可爱。此是由平日训练得来。因为,美国普通的政客英文不好,所以前几年史蒂文生竞选总统时,出以极文雅可诵的词语,大家诧为不可多得。 
       
  丘吉尔在学校时,成绩平平,简直可说落后。他说,别的聪明学生比我好,所以他们进大学深造,学拉丁希腊文法,他只好念英文。这也是雅谑,也是真意。所以他主张学校训练英文甚为重要。    
    
  “我要叫‘英国’一切学生学英文,而让那些聪明子弟进修拉丁,当做荣耀,又进而学希腊文当作特赏。但是只要一件,我要打学生屁股,就是英文不好。而且我要打得真疼。”
(“I would make boys all learn English and then I would let the clever ones learn Latin as an honor 
and Greek as a treat ,But the only thing I would whip them for is not knowing English,I would whip them 
hard -for that.”)    
    
  丘吉尔又是一生在英国议院训练出口才来的,议院争辩,专在应对机警,有人问得快,你须答的快。又一回,一议员讥评他文法,说他犯文法课本规则,前置词不应放在句末。他站起来反驳说:
“This is the most monstrous thing up with which I have to put.”

        于是哄堂大笑。原因是文法尽管如此说,实际上英文说话,前置词放在句末常是不能而有时不该避免的。丘吉尔那句话,简直是开大玩笑。因为,英文决不能如此说法。有些前置词与动词结不解之缘,如同一字一样。
       
        例如,look up to, look down upon(景仰,鄙视)。put up with 意义只是忍受,拆开便不成话。(该句最后二字,应该是up with.)    
    
  应对机警,出于天才,而辞语却不在乎文绉绉的,愈白愈达意。以前吴稚晖与王照在读音统一会争辩。王照骂稚晖先生“王八蛋”。稚晖先生起立笑眯眯地说:“王照兄啊!小弟并不姓王。”此例便是。法国一位贵族议员看不起一位工党左派议员,问他说:“听说你父亲是兽医。”意思是要辱没他出身寒贱。左派议员立对曰:“是啊!你病了没有?”    
    
  回想我国白话都是文绉绉的。“我真乐”,乐字是真白话,白话作家必曰“我真快乐”,已失神韵,再改成“我真愉快”,于是文不成文,白话不成白话。白话是雅健的,能操纵真正白话(如关汉卿等)才配写白话。吾国白话文学喊四十几年了。到如今能写出雅健的白话如徐志摩者能几人?志摩白话文是得力于元曲宋词,去其繁缛,采其精华,而后把今日白话与古文熔铸一炉。是以雅驯。不避白,不忌俗,渐近自然,闻其语,如见其人,如响斯应,得白话之抑扬顿挫,才可以说得白话文。    
    
  雅驯雅驯,谈何容易?想起本人第一句,当今白话作家必不敢如此脱口而出说:“酒店关门时,我就走。”大概摇摇摆摆地说:“达到这间酒吧将要闭着窗户的时辰,我就将要离开这个场所了。”中学的语文教师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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