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自由,其实只差“几米”的距离
真正的困难不是产生“怪异”的想法,
而是产生“对”的想法。
01
几米有部作品《幸运儿》,
虚拟了一个董事长:
董事长从小就是个幸运儿,
他什么都有,而且全都是最好的。
几米说:“我觉得《幸运儿》有许多自己的影子。”
不过,这个影子,并非是幸运的影子。
事实上,日后创作出众多绘本作品的几米,
从小,并不是个幸运儿。
他所谓的影子,其实是“董事长并不快乐”。
1958年,几米出生在台湾一个普通的家庭。
不同于大家想象,
他的家庭,是一个完全没有绘画艺术氛围的家庭。
而几米也没早早展现出任何绘画天赋——
小学时,常常参加动物园写生比赛,
最好的成绩,也就是得到了佳作,
大部分连入围都没有入围。
几米当然是爱画画的,
但在那个年代,
没有人会认真培养一个爱画画的孩子。
说是画画,其实就是在课本的空余处涂鸦。
别说接受过专业训练,
甚至正常的美术课,都经常会被借去考试或上课。
几米当然也不快乐,
繁重的课业桎梏了他小小的爱好。
对,这时候画画于他,只是爱好,
还谈不上什么梦想。
“有阴影的地方,必定有光”,
画画就是照亮他晦暗少年时的一束光。
他没有去想象这束光能照亮的距离,
尽管日后,这束光带他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02
上到高三下学期,
几米班上转过来一个同学。
问起缘由,这个同学说:
“家里本来希望我念医科,
但我还是决定要考美术系。”
同学的这句话,犹如一道闪电劈中了几米: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大学还有美术系喔。”
回家后,几米就找到父亲:
“我也想考美术系。”
但有个问题,横亘在父子俩面前——
要加考素描、国画书法和水彩。
而这些,几米全无任何基础。
辗转托人,几米拜在艺坛大师李石樵先生门下,
应急学了三个月素描,
然后赶鸭子上架去应试了。
成绩一出,让人大跌眼镜——
学了三个月的素描只得了四十分,
反是没有学过的水彩和国画拿了超高分。
“而我连考试要用的国画笔,
都是临时跟别人借的。”几米说。
就这样,几米迷迷糊糊考上了文化美术系。
但生命中的那束光,还并未穿透命运的牢笼。
由于起步太晚,基础太差,
几米根本融不进那帮以达利、毕加索等艺术家为目标的同学当中,也对他们热衷的艺术流派之争完全提不起兴趣。
“手握得太紧,东西会碎,手会疼”,
没有强融到那个圈子,
几米大二主动选择了设计组,
学习比较务实的美术专业。
“没有太大企图”的几米,
默默地,一笔一笔画着自己的画。
03
大学的生涯平淡中度过,
退伍之后,几米顺理成章进入了广告行业。
80年代,广告还是一个很时髦的行业。
虽然有时候需要加班,
但整体上时间自由,工资也较为丰厚。
一步一步,几米也慢慢做到了行业的金字塔尖——
奥美广告的艺术指导。
随着职位的上升,几米的热情却逐渐消退了下来。
一是由于广告都是集体创作,
很难去展现出个人化的东西,
这让几米很是困惑。
更重要的是,几米发现自己经常没办法清晰地说出自己的设计理念,也越来越厌恶编出一套完美的说辞推销自己的创意。
这并不是几米有了更大的艺术企图,
只是因为他接触到了一个艺术门类——插画。
业余时候,几米会帮一些杂志或书籍画些插画,
尽管收入微薄,但这种“不需要与人沟通”的个人化创作过程,让他着迷。
1993年底,几米不知怎么走进了一家地下室的命相馆,得了一句话:
“你要自己创业,1995年,你终将大发。”
1994年,几米辞职了,成为了一个全职插画家。
“日子简单平静而美好,但我实在想不透,
这样的工作,这样的收入,怎么会大发。”
几米一度怀疑相师的话,
但手中画笔却愈加勤奋起来。
“我努力寻找希望,生怕幸运就在身边,却被我粗心错过。”
04
几米确实很努力,也赶上了好时候。
彼时台湾报禁已解除,
大量的杂志需要插画,
广告所接受的训练,也让几米总能准时交件。
一向没有大企图的几米,
很满足于躲在别人作品的角落里,
并没升起丝毫为自己创作的想法:“你的脑袋中不觉得自己的分量是可以出书跟别人分享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1995年春天。
一天,右大腿处激烈的疼痛,让几米从梦中惊醒。
开始并未在意,但三天后,腿失去了知觉。
初步诊断,是坐骨神经出了问题。
还是没在意,直到三个月后,
昏倒在街头,几米感到不妙,
让妻子扶着脸色苍白的他去到了大医院。
第二天,化验结果出来,
几米问:“是癌症么?”
医生点点头,说是的。
几米崩溃了。
但恰如几米自己所说:
“在最深的绝望里,遇见最美丽的风景。”
这场随时会夺走生命的大病,
促使几米第一次松口答应,
把自己的作品集结成书。
但在整理自己以往插画的过程中,
几米发现,自己内心升腾起无比热烈的创作欲望。
他决定,开始全新的创作。
这个创作的欲望,给他带来的,
不仅仅是让他在1998年以《森林里的秘密》和《微笑的鱼》两本绘本一举成名,
更让他暂时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
并使他幸运成为那50%的治愈者之一。
“我觉得绘画是我的药。”几米说。
05
成名,摆脱死神,
恐怕再没有比这更美丽的风景。
痊愈之后,本应从紧张的创作中放松下来,
可他反是以平均一年两三本的疯狂速度,
更新着自己的作品单。
同时,作品质量也一再刷新人们的认知。
《向左走、向右走》《黑白意境》《地下铁》……
很多作品,还被改编成音乐、影视剧,
一度引发了“几米现象”的讨论。
人们很难相信,这个40岁才开始创作的人,
还刚经历了一场大病
竟有如此疯狂的爆发力。
而一向不爱接受采访的几米,
在最近接受《巅锋问答》的访谈中,说道:
我并不是一个很疯狂的创作者。
相反,创作出众多天马行空想象力作品的几米,日常生活,很是规律,
甚至是一成不变——
每天早上送女儿去保姆家,
然后就待在家中创作;
傍晚时去接回女儿,
一三五的晚上,会去操场练练气功。
听起来是不是很像一个中年大叔?
但跟一般油腻大叔手里盘手串不同,
只要得闲,几米手中总是有支画笔:
“每天,如果不画几张小卡片,终日若有所失。”
有人曾好奇地探究几米如何维持澎湃的创作灵感,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
想象力和灵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律。06
甚至,几米日常生活中,
还可以算过得很笨拙。
他的女儿柔柔一篇小文《爸爸逼我写的东东》中,
几米是这样的。
有一次,他在河边看见一个小女孩骑着脚踏车,
肩上站着一只可爱的白色鹦鹉,
他就笑眯眯地对人家说:
“小妹妹啊,你家的鸽子好可爱喔。”
小妹妹很不高兴地说:
“它不是鸽子,它只是胖一点而已。”
不止如此,他会把老年痴呆说成老年疏松,
把骨质疏松说成骨质痴呆。
但就是这么笨拙的几米,
为什么却创作出那么多浪漫的作品?
人们一直不满几米用自律来回答这个问题,
几米也思考了很久,
后来他得出了结论:来自生活。
几米很多绘本的故事,
甚至直接就来源于女儿的一句话。
有人还会问:但我们也在生活啊?
几米继续给出解答:
如果进入了一种饱满的创作状态,
生活里的细节才可能触动灵感的到来。
所以更多时候,几米不像别人想象中的艺术家,
而是如一个职人一般,生活的时候,热烈地生活,
工作的时候,就如老僧入定:
“你每天去就会进步一点点,
有时候还退步一点点,
但是重点是你必须在那里。”
他没有浪迹在诗和远方,只是认真拥抱着现实,
所以才有那么多“对”的瞬间打动了你我。
07
几米应该是用上电脑很早的一批人,
但他一直没有“学会”电脑绘图。
所以来到了快节奏互联网时代,
以前保持很高作品频率的几米,
反而显得慢了很多。
因为,他一直坚持手绘,
这让他开始面对一些无奈的问题。
作品少了,曝光的机会也少了,
开始有人说他过气了。
他没有生气:
“因为你曾经得到那么多的赞美,所以也就够了,
而且每个人都在退的,哈哈。”
还有人说他老套,缺少与时俱进的流行元素。
他也没有生气:“如果我可以有能力去做,比较流行比较年轻元素,我当然愿意,那也是我的才华,
但是也许我做不到,我就真的没有办法。”
没有被时代带乱节奏,
几米还是一笔一笔地画着他的画。
“现实才是人生,我没有那么多无奈。”
经历过生死无奈的几米,
已很难对这些外在的无奈悲叹。
更重要的是,他本身喜欢画画:
“画画一开始,就是为了治愈自己的而已。”
08
他没有在年轻时向全世界迫不及待地呐喊出梦想,
但回看他的一生,随时随处,
你都可以看到他已经在默默为自己的梦想准备着。
他从未放荡不羁过,
但他专注于自己热爱的方向,
按照自己的规则清净热闹地活着。
在看完几米接受《巅锋问答》的整个采访后,
我想起了乔纳森·弗兰岑《自由》中的一句话:
容易被无边无际的自由梦俘获的人,
同样容易被——倘若这个梦未能实现——厌世和愤怒的情绪所控制。
在巅锋问答的快问快答环节,
最后一个问题是这样的:
什么时候您会考虑结束自己的创作生涯?
几乎未加思索,几米回答:
随时。
很喜欢这个回答,
因为这是一种“莫问前程、落幕无悔”,
活得大自在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