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处不散场
【一】亲情
闻听三叔被摔重伤的消息,我正在接孩子放学的路上。电话那端:“恐怕时日不多。”简单的一句话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让我不由得来了个急刹车,任后面心急火燎的喇叭声一阵狂轰乱炸,我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匆匆地来到医院,三叔还在手术室,老家已经来了很多人。三婶茫然地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我紧紧地抓住三婶的手,不敢开口,怕一不小心又会让三婶撕心裂肺,痛断肝肠。手术很顺利,就在大家松一口气,暗自庆幸的一个小时后,三叔还是走了。从失望到希望,又从希望到绝望。重症监护室外,任凭我们哭天抹泪,一门之隔,却已是阴阳两隔。
三叔,享年四十多岁，是我婆家三叔。也许是因为年纪和我们相差不多的缘故,所以无形中便感觉亲近了许多。再加之三叔的儿子和我女儿出生仅相差六天。更拉近了我们夫妻二人和三叔的距离。女儿小时候不只一次地问:“妈妈,小叔的爸爸那么年轻,我怎么就叫爷爷呢?”是啊!一个如此年轻的生命,却因为一场意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瞒着九十多岁的爷爷,举办完三叔的葬礼。但离家不远的一座新的坟丘,还是让爷爷知道了真相。爷爷没有流泪,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在几个儿女提心吊胆的眼神里坐了很久。三叔是爷爷最小的孩子,也是他最疼爱的孩子,没有人懂他此刻的心情该是什么样的滋味?良久,爷爷起身去了三叔家,转了几圈,一切平常,安静的让人心疼。
人生,何处不散场?爷爷是两岁丧父,晚年又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的痛不言而喻。或许爷爷经历了太多,所以懂得无能挽留的悲哀和无奈。也或许是爷爷足够的坚强,所以才能像一位安静的老者,淡然地接受着这人生无常的悲喜。
世事如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所有的自然调零,都是人生的一种历程。此刻就这样依着一窗春意,看着窗外自家小院,三叔一月前给新做的水泥地坪。眼角有泪,却已没有了往日的肆意。因为已然寻人不见,索性让自己学会坚强面对。或许所有的牵挂和思念,只能借助此刻的风儿托付到云端。就像十六岁的女儿所言:“有些人,走就走吧,他没有停止思想,亦没有失去灵魂,他只是停止了他的工作,停止了他为家庭的付出,他累了,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去休息,然后用爱的目光守护着我们,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让风儿,云儿,报以我们一切都好。”我惊讶于女儿的淡然,亦能懂得在她三爷灵柩前她泪流满面的痛楚。人生何处不散场?人生又无处不散场。有些人来过,记得就好。或许人生本就没有生,亦没有死,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散场,因为有了怀念,而变得恒古,变得一切只是简单的离去。
其实,我们都是人世间一浮萍,在人生的大舞台,有了相遇,必然有分离。没有谁是谁的一辈子。就这样,走的人走着来的人来着。没有理由没有刻意,一切都随意到宛如一叶飘落,只因风的缘由,飘向了属于自己未知的归属。所幸的是,时光还在,一场醒转,一种剧本。所有人来人往的黄昏,终会在夜的掩盖下,走向销声匿迹,走向我们自以为的梦的天堂,两两相忘,亦或两两相望,在许多看似无言的结局里,独自摇曳成岁月固有的滋味:一半离,一半合,一半悲,一半喜。半入流水,半入尘埃,奔赴于另一种人生况味,譬如淡然,譬如宁静……
【二)】爱情
这应该是一个很美好的下午,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飘窗下,读一本自己心仪已久的书。不觉然间,一颗心便紧跟着书中的文字,步入了另一种风情,一个关于林微因,这个让徐志摩怀想一生,梁思成宠爱一生,金岳霖记挂一生,世间男子仰慕一生的神奇女子不一样的风情。
其实最先认识林微因,是在她清秀诗一样美丽的文字中,而关于她的爱情,却断然不太了解。只道世间所有的女子,包括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我们是为爱而生的化身,似乎从来到人世间,能够牵引我们前行的便是那些我们无能把握却又深陷不已的爱情,经历过分分合合,经历过悲悲喜喜,如今再次静读这个神一样的女子,原来最美好的爱情,和爱情中的最美好都在她身上被演绎的淋漓尽致。她是世间堪称完美的化身,但关于爱情,散场,还是最后的结局。暂不论她与梁思成之间的恩恩爱爱,但指徐志摩,痴爱一生,却为她而去。金岳霖等她一生,也孤独终老。这样的结局,这样的爱情,还是给这繁华也浮华的世态,涂上一笔薄情又深情的凉意。其实,爱,谁人不渴望最完美的结局,谁人又懂一眸相遇一生相系的挂牵?还有那可遇而不可求的无奈与心痛?或许爱情本就是一种不能轻触的美好,一不小心,就是一生的劫数。
无论一生,林微因爱过多少人,亦或被多少人爱着。所有犯过的错,所有的起落轮回里,我一直都相信,在爱的进行时里,没有敷衍,没有利用,有的只是一颗真诚而又勇敢的心。即便有几分的疯狂,想必也是爱的另一种表达方式。纵然离别亦是最后的结局。可离别又不是那一份爱情的最终结局呢？她选择了梁思成,最后却先梁思成而去。随之所有的爱意浓浓,所有的山盟海誓,都也随她而去。不是不够深情,也不是太过于寡情,面对散场,都是我们无能逃脱的定数。张爱玲因爱,为胡兰成低微到尘埃,却还是没换来她想要的幸福。陆小曼因爱,一生追逐着徐志摩,却也不得不面对徐志摩对另一个女人的痴恋。三毛喜欢放逐,却也一次次的为爱驻足,为爱而伤。人生,问爱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只是在共同的结局里,每一个过程都是不一样的故事,都是属于各自的传奇。
人生,何处不散场,为爱痴为爱狂,可谁又能保证不负这仅有的一次人生?有些相聚,只是南柯一梦,醒来已是过往。有些相遇,也会生根,从此纠缠不清。有些相拥,是把利刀,彼此伤痕累累。有些相忆,已然成河,在物是人非中百转千流。这些都是爱情的代名词,我们背负着这样的执着,不经意间,把爱走成爱过。挥手作别的瞬间,谁又能在最初的最初就已知这最后的最后,那个叫做散场的街角处,一场爱的别离?
莫说人太薄情,而是人本就多情。缘起缘落中,让我们领略爱情的味道,分分合合中,让我们读懂爱的真谛。所以既然能够欢喜于相遇的最初,又何必怨恨于相爱的最终。聚也好,散也好,身处散场之后,学会淡然,学会放手,终是不负如来不负卿。是的,爱过就好,胜过于陌路上一次次擦肩而过的遗憾和未知的守望。
因为有缘,我们相聚,也因为无份,我们散场。请相信上苍的每一种如此的安排,爱过,路过,一切只是为了更好的拥有,不是吗?
一程山水一路人,一种相拥一故事,行到最后都将会是一种浅浅的送离。而所有的转身都是一种重复,一种烟火味道的重复,去的人去着,留下的人,就无须再去苛求这本就注定的尘缘,短暂或悠长,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散场之前,我们都曾真诚的拥有过,那么散场之后的我们,天涯或者海角,惟愿彼此各自安好,再无相扰。
【三】友情
搬新家时,就在书柜的最角落里,翻出了几乎被我遗忘的纸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叠上学时的旧照片。都说睹物思情,或许的确如此,从打开盒子的一瞬间,一些以为早已被尘封的过往,便如泉涌,一次次的把我冲向二十多年前的青青校园。
走进县重点中学,和张莉成为同桌,是我从未曾设防的。那些年不谙世事的我们,在小学时便已是同班也同桌,更为不解的是,究竟是因为何事,我们从好友成为陌路,直至小学毕业离校的瞬间谁都赌气的没给对方说一句话,哪怕一声简单的再见。没想到世界如此之小,我们又相逢,并且还是同桌。惊喜和尴尬掺杂在一起。终是长大了一些,我们相视一笑,就此泯恩仇,从此偌大的校园,我们手牵手的背影成为校园内独特的一景。其间也结识了另一位女孩,我们三个都有着痴迷于文字的爱好,和共同的多愁善感的性格。自此,走进校园,我们的世界似乎只剩下彼此。我们共同度过了一段美好而又难忘的时光,但这一切的一切还是伴随着毕业典礼的开始而走向了陌生。其间,我寻找过,但终因生活的奔波,而彼此散落在茫茫的人海中,再无相见,只能在某一个瞬间,深深的忆起。不过我一直庆幸的是,因为曾经的失去,而学会了珍惜,在随后的生活和学习中,又结识了几位知心好友,没有经常联系,却知道,彼此都深念于对方,毕竟在忙碌的烟火人间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也有太多的责任和压力让我们无暇于一如从前的相守相伴。就像毕业纪念册上,我们重复最多的一句话,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一切终是,聚了,散了。还好,我们还能相忆,还能相念，一切还不迟。
人生何处不散场,我想若干年后,在某一次朋友的聚会上,望着越来越少的脸孔,和每一张脸孔的苍老,我们又该怎样面对越来越近的散场?或许已经淡然,或许已经习惯,也或许已经麻木。生命最无能为力的事情也就是莫过于此吧!月有盈亏,只因送尽了人间的生离死别,星有远近,只因熟识了生命的无常。回眸深看,生命里曾经拥有的一切正渐行渐远,那些说好的相聚,依然在继续。如若所有的故事都已成定局,那么还未来临的结局,凌乱的又该是多少颗彷徨凄楚的心?茫然失措间,突然间好想伸出手,采下一缕窗外那丝丝叫做春的气息,留取一份春的温暖,在每一份相遇的最初,不问结局,不畏将来,温暖着彼此,只为多年后,依然能够骄傲地述说着今日的无悔和无悔于今日的种种。
无论亲情,爱情,还是友情,每一段缘分,每一个故事,都是意义非凡的今生的仅有。缘来缘去缘如水,水来水去水自流。一切都再寻常不过,一切都再深情不过。做不到改变最后的结局,就从容地接受此刻的拥有,因为相信终有一天,即便散场之后,一切的一切都会回归于生命的宁静,亦如初见时那般的美好!
再次抬头,捻花为字,挥雨为念。在拥挤的红尘里,只道:人生,何处不散场,且遇且行且相惜,你来就好!
文/幻墨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