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改天是哪一天

爸爸，改天是哪一天

      我最讨厌的一个词就是“改天”，偏偏爸爸最喜欢对我说这个词。小时候我以为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还常常追问爸爸改天是哪一天。后来才明白这不过是哄孩子的招数。只是我明白得太晚，爸爸已经离开了。
 
      “好好吃饭，爸爸改天给你买冰淇淋吃。”每当我以各种理由不想吃饭的时候，爸爸就会对我说这句话。小时候，我最喜欢吃冰淇淋，但爸爸总是不允许我吃，所以爸爸说的这句话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可是即使我每次都把饭吃完了，也没有吃到爸爸所说的冰淇淋。直到爸爸不再说这句话之后，我才知道爸爸只是为了哄我吃饭，才会这样说。
 
      “等你成绩进步了，爸爸改天带你去游乐园玩。”每当我成绩退步的时候，爸爸就会对我说这句话。上小学的时候，我有时候因为贪玩，成绩就会一塌糊涂。爸爸知道我最想去游乐园，就会以此为诱饵让我认真学习。只是当我成绩进步了，甚至在年级里名列前茅了，爸爸依旧没有带我去游乐园。后来，我第一次去游乐园的时候是我一个人去的。
 
      “你要乖乖听话，爸爸改天过来接你回家。”这是爸爸最后一次对我说“改天”。那一天，爸爸把我带到外婆家，把一个平安扣吊坠挂在我脖子上，对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那时候我每天都问外婆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外婆只会眼泛泪光地对我说改天。后来，我才知道，爸爸不会再回来了，他抛弃了我。
 
      当我明白“改天”只是爸爸和外婆的谎言时，爸爸已经离开我一年了，那一年，我七岁。有一段时间，我常常会想假如见到爸爸，一定要问他：“爸爸，你说的改天是哪一天？”只是过了很久，我都没有机会问他。当我放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开始讨厌这个敷衍的词语。
 
      多年之后，当爸爸再次站在我面前，要我原谅他当年的无情时，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那个曾经想问的问题我竟然问不出口了，甚至不知道该对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说些什么。面对我的沉默，爸爸有些不知所措，将近十年的隔阂横亘在我们之间，让我们这对血浓于水的父子犹如陌生人。
 
      他提出要和我去吃冰淇淋，我说改天。他说要和我去一次游乐园，我说改天。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会以同一句话，然后看着他一脸受伤又愧疚的表情。是的，这是我对他的报复，就是要让他明白我那时候的痛苦，就是要让他体验一回被亲人敷衍的感觉。
 
      直到他躺在病床上，虚弱地对我说：“对不起，下辈子再补偿你……”我才没再对他说改天，而是告诉他我会好好活下去，等他下辈子来找我。看到他无力地阖上双眼时，我握紧胸前的吊坠，突然希望他能再对我说一次“改天”，那么我就可以追问他改天是哪一天，然后……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