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多年以来，我都不喜欢那些太用力的歌曲，认为过于直白，失了分寸的美感。所以，尽管我那么喜欢刘若英，却并不是很喜欢《为爱痴狂》这类的歌。
　　
　　突然有一天，再听到这首歌，不知道怎么，心里有个地方硬生生酸楚了起来，有想要落泪的冲动。很多人以为，我这样的感觉，必然是因为爱过才知情浓。有些人心底里是有惋惜叹息的吧，有些人是回首终于懂了珍惜。
　　
　　而我，却不是。我惋惜的，不过是再也不能够如此的那个自己。
　　
　　我很钟爱亦舒的那本《我的前半生》，不是因为这是一部大龄离婚女励志故事，单单只是因为里面透露出一个真谛：很多人的前半生，迟早都一笔勾销了。这个分水岭很难去界定，不一定非要是三十而立，其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你仰仗的人生观价值观在那一刻，被全盘颠覆。
　　
　　很多人的命运，都是没有入过颠覆之门的。这是他们的幸运，也是一生注定的狭隘。入过此门，死里逃生者，必定验证了那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里的生死，不同于生命死生，其生者自成一脉，其死者浑浑噩噩。
　　
　　四十岁的刘若英再唱为爱痴狂，定然再也不可能唱出二十几岁的心境。那个时候，她短发，白衬衣，宽宽肥肥的裤子，斜背一把吉他，路边盛放的花朵，天空澄蓝，眼睛闪亮着希望和忧愁，道路无限在远方。二十年后，她已然学会三箴其口，也没有人可以轻易知晓她真正的心境。她怎么可能还会去问谁：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即便她敢，也不会有人相信。即便她相信有人会，可是她再也不会去问这个问题，甚至不会将这个念头放在脑子里。这才是该做的事，不要以身试险，更不要让人觉得你白活了那么些年，白流了那么多的眼泪。
　　
　　这个世界，时常的可笑，并不是在于它懂得幽默，而是它总爱说一些冷笑话。二十岁的姑娘，张着迷茫的大眼，说我爱你，男人趋之如骛，深以为是。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后，你的眼底有了故事，他无论如何，都很难对你放下防备。
　　
　　我对哀愁的女朋友说：三十岁的女人，不管如何嚣张傲娇，都不得不承认，你已然变成感情世界里的弱势群体。她说她以前不信，因为她不相信青春肉体可以无敌。其实关青春肉体何干，你输的不是青春肉体，你输的是“慧极必伤”，你不肯放下的姿态，习惯仗剑行走的坚强面容，连哭都怕对方嫌造作的一颗老心，连深情表白都可能被认为是伪装的淡定面容，这种种你抛弃少女心所换得的安身立命的能力，都是你成为弱势群体的原因。
　　
　　你再难以让人为你感觉心痛，你即便彻夜难眠却没有眼泪，你即使如临大敌依然面容云淡风轻，你没办法惶恐慌乱花枝乱颤，勾起谁来对你一腔柔情眷顾。等着看笑话的人那么多，真心疼爱你的人寥寥无几，男人早已把你放在对等的心理位置上去思索，当他自顾不暇时，怎会有空间去想起：你用尽了多少力气去爱，你的情深意重放在心里深沉已然如烙印。
　　
　　你蠢，他当你蠢，轻视你。你聪明，他倍感压力，处处想寻获自由机会。怎么不是弱势群体。
　　
　　可是就可以彻底轻笑之，放下之么。大笑大哭三场，最终选择的路，不过是继续原谅、继续体谅，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依然要修炼视而不见之功。
　　
　　微博曝潘石屹婚外恋有私生子，张欣选择了原谅。这样的戏码，早就遍地皆是。男人都可以堂而皇之地对女人说：“四十岁的大姐们都说她们想开了，只要愿意欺瞒你，那就是还对你有情。只要还能回家，那就是最大的爱意。”这样毫无羞愧之心的，摆开架势，谆谆教导，循循善诱，不过是心里义正言辞的认为：你已然享受了你能享受的最大好处，我又并不是你的私人财产，女人怎可如此贪心，既同享荣华，又将资源垄断。
　　
　　是啊。这样的义正言辞，与商业逻辑上来说，毫无破绽。可是，杀人三千，自杀三百，被此种逻辑绑架的人，我从不信，他们又能自由愉悦到哪去。
　　
　　谁都讨厌着这个身不由己的生活体验，只不过，许多人以为他们只要奋力向上，就比寻常人多了许多的身可由己。他们无法获得更大的自由，只好求一种更低成本的“自由”。这种所谓的自由，是任性，是自我放纵，是挑战，是伤害一个个代价最低廉的人。
　　
　　当你懂得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你会发现，你随即就已经在学会去理解去体谅去释然。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这句话，在此时此刻，你才真正明白其意。
　　
　　即便是伤害，你仍然迎头走上去，踏着刀尖走，尽管他或许终此一生都不会懂这种感觉。即便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你仍然愿意去爱，只因此刻你无法不原谅他。不是她懦弱，不是她害怕孤独终老，不是她不敢以牙还牙，只完完全全因为她还爱着你。这才是所谓的，慧极必伤。
　　
　　亦舒惯常用一句精妙的话来劝解女人们：不相爱有不相爱的好处。真真的没有说错半点。
　　
　　他以为：她不爱我。她不再把全部重心都放在我身上，为我痴为我狂，对我仰慕崇拜献殷勤。她那般不输我的人儿，没有了我，大体也还是能活的足够好，怎比如今这个心心念念要依赖仰仗我的人儿。
　　
　　只有懂得的女人们在其后冷笑：男人犯起傻来，神仙也救不了他的智商。一个人要是不够爱你，什么好看的戏码演不出来呢。
　　
　　可是，最可笑的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因为太爱，所以都演的太过糟糕，蹩脚难看，没了优雅，错漏百出。这世上，这样的傻子太多，多的让别人太容易就赢了你。

　　文/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