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故事收藏”
所有人初次到我家,都会疑惑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那些八十年代的钟表、老掉牙的小木凳、锈迹斑斑的晾衣架、不出声的收音机……居然还没有退休,依然在现代家庭里发挥余热。其实,这些都是母亲的藏品。
母亲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没什么文化,却痴迷高雅的收藏艺术,不过,母亲收藏的不是唐代的书画宋代的瓷器,而是生活里的小物件。那些曾经用过的东西,别人都会与时俱进及时淘汰,母亲却把它们当宝贝一样收藏起来。
在母亲的众多藏品里,她最钟爱的是两支褪了色的圆珠笔,以及几支用空了的笔芯。当初,父亲在部队当兵,母亲在家留守,无数个月圆的夜晚,他们望着月亮思念着对方,然后,把思念用圆珠笔倾诉到薄薄的信纸上,邮寄到远方。每次收到信,母亲都会开心地像孩子一样,看了一遍又一遍,睡着了都把信抱在怀里。三年,他们用两支圆珠笔搭起了情感的桥梁,让爱情始终炽烈如火,不曾消退。每每看着那两支圆珠笔,母亲便仿佛回到了娇媚热烈的少女时光,连说话的声音都会变得柔软。当然,那些来往的书信也成为母亲的另一件心爱藏品。
一只原木颜色的小木碗,是我小时候用过的。母亲说,那时候我特别调皮,每次吃饭都不安分,总容易把面前的碗摔碎,母亲心疼那些摔碎的碗,更害怕碎屑伤到年幼的我,一咬牙,上街买了一只昂贵的小铁碗,但铁碗传热快,竟烫红了我的小手。于是,母亲苦思冥想,最后让没有学过木工活的父亲打造了这只小木碗。父亲的手艺确实不好,小木碗样式一点都不好看,不过,却让父亲摸索得光滑无比,从来没有弄疼我的手。每次看到这个小木碗,母亲就仿佛看见童年的我,以及父亲做小木碗时笨拙可爱的样子。
还有一个已经不走动的小闹钟,秒针也掉了,可它当初是咱家的功臣呢。那时我上初三,每天早上五点起床上早自习,父母摆了个小吃摊,每天四点起床干活。母亲每天都要定两次闹钟,一次定到四点,起床后赶紧又定到五点,时间一到,就喊我起床。有了这个小闹钟,父母一次也没有晚起,我整个学期也没有迟到过一次。每次看着这个小闹钟,母亲眼前就浮现当初忙碌的一幕,劳累、辛酸,却也温暖无比。
父母结婚时佩戴的新郎新娘胸花,父亲送给母亲的银戒指,我出生时穿的衣服,我上学时的奖状,我第一次送给母亲的维生素……这些东西,都是母亲的宝贝,看着它们,母亲就会想起与东西有关的故事,历经沧桑的脸上便挂上温暖的笑容。与其说母亲在收藏物品,不如说她在收藏故事,正是那一个个温暖的故事,幸福了一家人。
文/汤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