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是芥末，辣眼睛

时间就是芥末，辣眼睛

文|沐沐

　　七月如期而至。

　　坐在窗前写上半年的总结。时间快的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人在特别安静的环境里，会想到很多东西。我恰好想到了生命，一直在体验却怎么也捉摸不透的一个命题。

　　日历上的数字，有点晃眼。然后恐惧感伴随着午后的阳光，弥漫在空气里。

　　好像从二十几岁开始，我们的时间就开始过的不像时间了。有那么一些时间段，悄悄的折叠起来，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仿佛一天不是24小时，是下班后的三个小时；一年不是365天，是那么几个仪式感大于意义的节日。

　　跟同学聊天，才恍然意识到，十年前不是1996年。背着小小书包走进校园到现在，我们度过的是两个十年，却浑然不知。

　　在看似静止的时光里，我们不紧不慢的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每一天像是复制粘贴，又好像不是复制粘贴。在忙完一天闭上眼睛安然入睡时，还以为时间很慢，岁月静好，事实上它已经甩了我们很久。

　　一年时间的流逝，渐渐在我们增长的年岁里减轻了分量。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概念，也不是我们想象不来的长度。

　　中午跟朋友在学校门口的餐厅吃饭。

　　十年前的这里，大概是一个叫做长福宫的地方。记得当时的老板娘是一个精致的女人，声音甜美，带一点南方口音，说话像唱小曲儿一样，笑起来像个少女。

　　当时没有这么多房子，有一个后院，和兴庆公园的景色相通。后院里布置得朴实，摆了几张厚重的木头桌子，几条板凳。

　　在设计周结束时，考试完成时，或者画图画累了，或者在心情不错天气还好的时候，会和同学到后院里吃饭，聊天，然后消磨时光。

　　那是会大声谈梦想的年纪，可以懒洋洋得好像没有明天一样。春天看百花盛开，夏天吹习习凉风，秋天叹黄叶遍地，冬天欢喜阳光依然温暖。

　　转眼五年过去了。一起傻高兴傻高兴的那一拨人，踏上了不同的征程。

　　转眼又五年过去了。我回来了，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

　　物是人非已经让人感慨，如今连“物”也“非”了。

　　想来这并不是一件凄凉的事情。一切都在越来越好，虽然不是我们多年前设想的模样，岁月变迁带来的酸甜苦辣，沉淀了成长过程中的百般滋味。

　　时间无声无息的刻画着我们的模样，从懵懂到稳重，从天真到淡定，从恐惧到相信，从这里到那里，从我们到各自。

　　像无力阻止时间一样，我们无力阻止一切的突如其来，无力阻止记忆的越来越久远，久到要用力想还是一片模糊，远到仿佛是一场梦。

　　我们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跟时间握手言和，接受生命不同阶段赋予我们的使命，努力成长为一个多年之后回忆起来不鄙视的一个人。

　　主动或者被动，我们一步一步独立。离开了家的呵护，离开了校园的庇护，接触不同的环境中，与不同的人打交道，经历不一样的事，编织着不一样的履历。

　　一直觉得我是一个独立还算早的人。中学开始住校，也开始学会自己做决定。但是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这么多年走来，选了大学和专业，又学别的；选了工作和恋人，又离开了；甚至选了家里的沙发和餐桌，也换掉了。

　　在反反复复之中，遇见也错过，努力也挥霍，辜负也被辜负。我以为曾经那弱不禁风的小宇宙，在不断被推翻又不断地搭建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坚定。

　　但是遇到难题的时候，还是想躲到被人身后；受委屈的时候，还是想哭哭啼啼的告诉家人；面临选择的时候，还是想有一个可依赖的人帮忙做决定；不知所措的时候，还是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声音说别怕。

　　原来遇到事情只会拉着大人衣角的那个我，并没有走太远。

　　有一天翻看日记，看到高中时爸妈留我一个人在家，我出去买吃的，回来开家门不小心把钥匙拗断到锁里，着急得哭。

　　再想想现在自己可以坦然应对比这棘手得多的各种无常，突然懂得了成长不需要惊慌。它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它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需要足够的时间和历练。而岁月终归会让我们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应对一切日常和无常。

　　又是一年毕业季，校园里的毕业生来来往往，欲说还休，欲走还留。

　　同学问我，你们当年本科毕业分别的时候，哭了吗？

　　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很多事情，却记不起当年分别的时候有没有留眼泪。也许分别的时候我们说过好多好多话，许下很多很多约定。

　　现在我知道大家都在不同的地方各自努力着，偶尔见面，谈现在，谈未来。说起当年的事情还是会很激动，但是已经不是交流的主线。偶尔有人在班级群里发一两张当年的照片，然后一起捡起几块记忆的碎片，仅此而已。

　　我们终究不能还原岁月本来的模样。

　　每个故事那么短，每段岁月那么长，长到曾经以为会紧紧握住的东西，在某一个岔路口突然之间烟消云散。那些说不清的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在不经意间已然风轻云淡。

　　一路走来，我们要不断告别，告别一些人，告别一些事，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开始新的相遇和新的告别。

　　在一场场离别之后，发现时间并不能治愈任何东西，它只是把一切都淡化了。曾经那些天大的不安、迷茫、恐惧和无助，都轻而易举变成了回忆里一弯清水，安静，澄澈，不咸不淡，不惊不扰。当我们走近，那清晰的倒影会让我们明白怎么长成如此模样。如若愿意，轻轻撩起，淡淡的涟漪，模糊了容颜，迷离了双眼。

　　时间流逝，岁月无恙。

　　最可怕的事情，大概是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步将会遇到谁，然后遭遇怎样的一场兵荒马乱。对未知的恐惧，常常是在懂事之后慢慢加重，在成熟之后慢慢减淡。等我们能强大到把人生的一切无常看成日常，相信所有的相遇和告别，所有的迷茫和不安，都将会尘埃落定，幻化成风。

　　只是，岁月长，衣衫薄。

　　时间太快，一不小心就会被甩的太远。它就像芥末，认真起来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