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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

作者:小布曹锡琳 发表于2017-10-02 10:06 阅读(14)

  少年时期的老徐,读过几天私塾。腹有诗书气自华,老徐在大多都是白丁的同辈人中间显得儒儒风雅。但与之同辈人总瞧他不起。只因年轻时选错了领导,站错了队。他是国民党孙立人的部下。
  当年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即将败退台湾。老徐难舍家眷,意欲同往。但解放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全国。随着天安门广场毛主席掷地有声的震吼,新中国拔地而起。王朝初立,有功受封,无功安享。
  神州无垠,老徐无尺寸之功;华夏万里,老徐无锱铢之赏。相反他有过无功,即使抗战以前,他曾为这锦绣河山九死一生。 
  十年动荡,老徐父亲母亲相继离世。母亲临终前,拉着老徐的手,泪眼濯濯:“儿啊,母亲怨恨自己,当初你要参军打日本人,我没有拉住你,否则你不会孤苦伶仃,儿啊,儿啊,母亲一去谁来照顾你?”
  老徐成了鳏夫,三间草屋,几亩薄田,便是老徐安身立命之本。辛而老徐写得一手工整楷书。村中红白喜事,佳节乔迁,总请他摛笔铺陈。
  我与老徐相识是在他生命还剩十年的时候。那时候我读小学,每天都在他家门前的槐树下央求他讲故事。讲诉那段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的峥嵘岁月。那是老徐一生的最高点,他娓娓而诉,时时涕泗皆下。随着老徐的话语,身心似乎回到战火纷飞,马革裹尸的沙场。几十年以前,广袤神州大地无数热血男儿,抵御外辱,血战八方。时至今日,依然斗志昂扬,壮怀激烈。
  有时会路过几位年龄稍长的老人,对他嗤之以鼻:“国民党真那么厉害,为何这花花江山让共产党夺了来。”每每于此,老徐黯然失色,苦笑无言。
  2005年,八九燕来,老徐还有不到一年的寿命。这一年老徐病重卧床,形销骨立,无依无靠。村里人自发轮流照料他。老徐家里没有电,隔壁邻居从家里引出一条电线;街坊把淘汰的二手电视机送他解闷。老徐浑浊的眼睛里,噙满泪水。
  我放寒假的时候,老徐迎来生命中最后一个生日。那天我买了蛋糕,炒了几样小菜。老徐精神矍铄,荣光焕发,吃饭时更是喝了半斤烧刀子。临走的时候,他指着地上破旧不堪的书簏笑容可掬:“徐爷爷再也不能给你讲故事了,以后想听故事就打开它,里面有很多。”
  老徐还是没有挨过那个冬天。他走的时候安详平静。老徐似乎知道大限将至,提前换好衣服,胸前戴着一枚金闪闪的胸章。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枚胸章叫宝鼎。
  书簏中有几本书和一本日记,发黄发皱,流露出岁月的痕迹。在扉页上有一行曹植的诗: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笔法苍劲。日期是1942年2月,那一年老徐20岁。老徐的部队就是后来耀名英邦的中国远征军。
  日记的最后一篇写于不久以前:......三儿问我许了什么愿望,我说我想长命百岁。其实我是骗他的。我不怕死,相比较那些英年早逝的战友,我已活的太长。此去泉台相见,我只盼一枚抗战胜利六十周年纪念章,这样我就能自豪的告诉他们,我们曾经奋不顾身保卫的国家没有忘记我们,它像我们深爱它那般的热爱我们......
  那场震古烁今的卫国战争硝烟散尽。穿越时空,拨开重重迷雾,我们不能忘记,在六十多年以前,有这样一群炎黄子孙:各自的派系意见难调;彼此的政治理想存异。但是他们都写方块字,都说汉语,都有一样的肤色,在国家大义面前放下成见,百折不挠,齐声怒吼:“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正是他们黄沙百战,始有今日太平美满。
  老徐期年祭,我把勋章挂在他坟头,肃然地向他敬了一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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