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依然可以期待一场优雅的爱情

你依然可以期待一场优雅的爱情

　　作者：小莉

　　那天我抱着你，眼睛望向别处。你问我：“你在看什么？”

　　我说我在看那时钟，我在看那秒针嘀嗒……嘀嗒……嘀嗒……一点点走下去。你推开我说：“别这样，我给不了你要的。”我说不，也许下一秒天摇地动，也许下一刻墙倒屋塌，于是便成了永恒。你把我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梳起来，看着我的脸，许久……扑哧笑了：“你写剧本呢？饿了？我去楼下买点吃的。”

　　我以为我会等来一个便当，却只等来一条信息：永恒是一个谎言，忘了我。

　　从那天起，我的字典里，没有了“永恒”。

　　我不再期待天明，也不再会为任何人守候。

　　我把每一次约会当作最后一次，我把每一句情话碾碎在穿上高跟鞋的刹那。我没有了失去的痛苦，但也忘记了希望的滋味。

　　心硬者为王，无情者称后。

　　有时候我很感激那个在午夜时分离我而去的男人，如果我一生纠缠，也许到现在，还是那个守候在他身旁的金丝雀，为他唱歌，为他起舞，心甘情愿地在并不华美的笼子里作茧自缚。

　　而现在，我像大雁一样自由。

　　我已经完成了所有的独立。

　　我自己赚钱买花戴，自己买房，自己买车，自己买保险，过两天我准备为自己买一块墓地。

　　我在需要的时候约会，像吃一顿饭一样简单。大多数时候，我一个人——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跑步，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听音乐，一个人看书。

　　在最初的时候，我也会感到寂寞。我会想起某个人，曾经在深夜里给过我安慰，或是在黎明时分给过我温暖笑容。我很想找他，哪怕只是发一条信息，说一声Hello。

　　我像克制食欲一样克制对情感的欲望。

　　这欲望，有毒。

　　我对自己的要求严格到不忍直视的地步，然而每一次战胜了欲望、寂寞、脆弱以后，我都无比欢喜。我感到自己又强大了一点，我感到自己又硬了一些。

　　然而，总还是会有人让我心动。

　　那天，我披着一件风衣，去胡同口买一杯咖啡。

　　北京很少有这样好的天气。通常情况下，北京的蓝天都是风吹出来的，只有大风才吹得散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雾霾。所以大多数时候，春光明媚，只是看上去很美。真要走在路上，会被大风吹得心烦意乱。

　　而那天，既没有雾霾，也没有刮大风。有那么一点点偶尔拂面的春风，也是温柔的撩动。春风荡漾中，整个城市氤氲着一种花香。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花的香味。香得浓郁但不妖娆，让我欢喜而安静。

　　很多年以后，每当想起那个春风沉醉的上午，我就闻到身边飘来这种味道。这是槐花的香味。

　　没有剧情，没有任何剧情。

　　我绞尽脑汁，想为我们的相遇找一个合适的桥段。买咖啡忘记带钱，走路上不小心扭了脚，胡同口没注意撞在了一起，咖啡洒在了他的外套上……所有这一切可以让我们合理相识的剧情统统没有。

　　只是不小心，在一个一切都恰恰好的时候，恰恰好看到了你。

　　你笑容明媚，亦如这天和煦明亮的太阳。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少有的干净和纯粹。你让我感觉，这是一个没有受过生活伤害的男孩，你的眼睛里没有沉重和复杂，你的身上看不到命运拨弄的痕迹。

　　好像一滴露珠，在阳光下透着光，敞亮、轻快、充满朝气；就连被太阳烤出的汗，都散发着清新。

　　后来，你告诉我，那天的我，很漂亮，很羞涩。我想大多数时候，我可能不是一个羞涩的姑娘。只是因为那天坐在我对面的人，是你。

　　如果是多年以前的我，会希望时光停留在那一刻；或者，带着这心动，一起看每一个日暮和黎明。

　　但今天，当我看过太多相聚别离，当我从过去某个绝望的夜晚穿越而来，我已经不会再奢望任何一个明天。我只感受当下的美好。这一天的太阳，这一杯咖啡的味道，还有眼前的你。

　　我们开始约会了。每一次我都打扮得很性感；每一次我都做好那是最后一面的准备；

　　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无论你多喜欢这个人，都请在激情以后首先离开，不说再见。

　　但每一次你都带我看星星。北京空气污浊，我们会开车一两个小时去山里，在静得可以听见虫子鸣叫的山里看星空。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了萤火虫。这种带光的小生物非常有灵性，求偶的方式也很特别：雄性一边飞舞一边闪光，感兴趣的雌性则会给予闪光的回应。如果二十秒之后雌性还没有回应，雄性就会飞走。非常优雅。

　　我在黑夜中看着你的眼睛，你俯下身来亲吻我。我感到泥土有一点潮湿，冰冷地贴着我的背，但依然无法冷却我内心的燥热。一滴泪从我的眼角流了下来。我想到明天我将勇敢地面对黎明，像无数次的离别一样决绝。而这一次，我竟然有些不忍。

　　我不需要情感专家来教育我，告诉我男人睡过以后的典型反应：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搬家，换工作，玩失踪。我也不需要按照妈妈说的，和一个男人亲热以后，不要主动联系他，等他联系你；如果他不联系你，就把他忘记。

　　我会直接把他忘记。我不会给他忘记我的机会，我也不会给自己纠缠他的机会。我希望自己像萤火虫一样优雅，永不纠结。

　　我像一个勇士一样做好了决斗的准备，我相信我会再一次成为自己的骄傲。

　　然而，你说：“起来，我们来看流星雨。”

　　我一脸懵懂地坐在那里，你开车两个小时，带一个姑娘来到这么美的山里，就是为了和她一起看流星雨？

　　是啊，这一天的流星雨，和那个春日的阳光，在我们的一生中都会成为最美的记忆。

　　你拉着我的手。我哭了。

　　我说我害怕明天再也见不到你，我害怕你消失在某一个黑夜里，我害怕你说自己要去买夜宵，然后再也不会回来。

　　你抚摸着我的头发：“傻丫头，怎么会。我想明天见到你，我想未来的日子总是可以见到你。”

　　我说：“我从来不想明天，我只活在今天。”

　　你说：“没有未来的今天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人们认为时间会在下一秒戛然而止，那么所有对于当下的享乐都是悲观的，看似纵情的背后是深渊一般的绝望。”

　　我抱紧你。像抱紧我在这世间的希望。

　　这希望让我羞愧，让我害怕，让我恐惧。我怕我再一次陷入希望之后的失望，我不想面对那么脆弱而真实的自己。

　　可我想再勇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