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那样一起走在那个斜斜的开满鲜花的小巷。
远看一定很诗意,两个青春的背影,正午的阳光和短短的影子。那一天的镜头在我的心里一直很诡异,多少年了,回忆起我就会问:"如果那一天我们没有遇到,没有那样一起走过那条小巷,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突然遇到你,彼此望着,没有说话,一起默默离开繁华喧闹的海滩,一起拐进了那条开满鲜花的寂静小巷。彼此知道对方撒谎了,简单而相同的谎言"今天有篇论文要修改,没时间陪你,真不好意思",又这样突兀的在这里遇见彼此,什么也不需说,彼此心知:这一刻,即使孤单也不愿相见了。当爱情走到这样,也许什么都不需要说。即使爱情是一生中最重大的事,可是真的也许什么都不需要说了。
默默的走着,竟然没有伤感,彼此的距离恰当的在十公分间,无论怎样的摆动手臂,都无法再触及他的肌肤,那种渴望又害怕的幸福心动,飘忽的全无了踪影。眼睛的余光,还能看到他挺直的鼻梁,鼻梁边那个小小的红点,还有他鬓脚边触摸过无数次的那个小痦子,一切都清晰的恍如自己的面容。
但,走远的感觉还是那么清晰的到来。从没见过的他微微垂着的头,从没见过的他看我的眼神那样迅速,从没见过他竟然轻咬下唇……我的泪突然就涌在了眼眶,我在心里祈求:什么都不要说,请你什么都不要说。彼此走远,不是一件事,不是一个细节,不是一次不投缘的言谈,却是一种必然,一种走出这个小巷就不再回头的必然。我接受这个必然,我其实很早就感到了这个必然,那请什么也不要说,既然相爱是一种天意的奇迹,就让我们彼此走远也别致而美丽吧。请不要解释,不要理由,不要道歉,不要纠缠,不要流泪,不要欲哭无泪,不要最后的拥抱……什么都不要,就这样默默顺着这斜斜的开满鲜花的小巷走到头。
想起了结着愁怨的丁香花,我坚持着嘴边的微笑,我认真的看着小巷边的每一盆花,我寻不到丁香花,我竟然忘记了这是北方的小巷,少了南方的潮湿,我不会是丁香花一样的女孩,也不会有人拿着丁香色的伞,站在巷口等我。
你突然说:"我昨晚听了一夜《广陵散》……"
我心含泪目微笑急急抢过话:"嵇康一身绿衣,一曲古琴,数百弟子哭号云变,这一刻只有音乐是最好的告别,没有任何话语可以替代……"哽咽在喉。
你对我微微一笑,我知道了,歉意不舍无法抵御走远。既然无法相视就笑,相拥就甜蜜,那么相见就是苦楚,何必寻找理由。
小巷在不经意的拐弯,目光在不经意间出现一片海,和满目的海,还有海边喧闹的人的世界,你依然垂着头踢着脚下的一块石子向前走,我在巷口停下了脚步,我感觉到你的背影顿了一下,你一定知道我停止了,只那么一下,你继续向前,可我看出了你双肩的僵硬,我知道你哭了。我的目光越过了你的背影向着远处,我们终于什么也没说,这一瞬,我也可以泪如雨下,泪雨模糊了海,下巴上滴落到心,此刻的泪属于我自己。
慧能用手指指着月亮让弟子看,弟子们只专心的看手指,却不知道慧能让他们看的是月亮。悟,是天性,不是语言可以言传。爱,是心的感受,不是语言可以挽回。有时,不需要说。如果你连走远了都感觉不到,那么其实你已经连爱都感觉不到了。
谢谢你,那一天,你什么都没说,我却将珍藏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