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
我这样轻声地唤着你的名字。看着你像个婴儿般地沉睡着,我实在不忍心将你从美梦中拖拽出来。你的嘴角不经意地上扬着,一定是看到了某些憧憬许久画面,抑或是沉浸在某种向往已久的幸福感觉中吧。我想象不出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和你相处这么久,我怎么都弄不明白你所向往的未来究竟是怎样的形状,你所企盼的美好究竟散发着怎样的诱惑,可以让你义无反顾地一直向前奔跑而不知疲倦,尽管迷雾重重暧昧不明,尽管荆棘密布起伏曲折;可以让你奋不顾身地随着命运的漩涡旋转而不知悔改,尽管一路上受尽白眼不被祝福,尽管一路上受尽折磨不被原谅。所以,我其实是想唤醒你,帮你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回到属于我们的现实世界中来。可是,我真的可以这么做么?
胖胖。
你一定不知道,当你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的美好与温暖的时候,我所面对的是怎样漆黑寒冷的长夜。面对满天诸神,我也只是个倔强而懵懂的孩子。初见你时,我带着对爱近乎偏执的追求和渴望,一意孤行地撇下所有人善意的眷顾,走出那个原本专属于我的温暖的圈子,纵身跳入你忧郁的阴影里,带着烂漫童真的希望,希望可以带你去看清冽的人世,希望可以带你走出你自认为专属于你的那个沉寂而没有温度的黑暗,可以给你一段温暖的阳光,一片五彩斑斓的天空。却不曾想过,这一路踉踉跄跄走来,满身的淤青和伤痕坚持不懈地动摇着我最初的信仰和信心,我独自承受着寂寞与黑夜的联合追杀,却一直用微笑面对你,给你近乎绝望的希望。而你,却一直沉溺在自己编织的梦里,甚至不曾真实地看过我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可即使是怜悯甚或施舍都不曾有过。
胖胖。
在你的梦里,是否也会有我的影子呢?有时候,我甚至都怀疑自己也都不曾真实过。或许,我只是你用梦境凭空捏造出来的人呢?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和你经过了那么多分分合合、聚聚散散,分享过那么多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仿佛把一辈子该经历的事情该品尝的味道都完完整整从头到脚体味了一番。是谁用了魔法,把我们的时间凝缩成短暂的永恒?是谁用了法术,把我们的人生中繁文缛节全部抽离只剩下隽永的记忆?这一切,有着那么真实的感触,却没有足以真实让我相信的存在感。也许,这是一个流转着着流光异彩的肥皂泡,瑰丽而自由地在半空中飘飞,只是不能触碰,轻轻一碰便会粉身碎骨灰飞湮灭,再也找不回来。我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存在着,也许你一睁眼,我便不复存在。
胖胖。
天快亮了。这一场盛大的黑夜的末世般的狂欢即将结束,所有恣意妄为的放纵都将收敛在一脸疲倦的红男绿女的脸上,所有为虎作伥的欲望都将消解在拂晓第一缕刺破黑暗的阳光里,而你也将从睡梦中醒来,我们也将一起面对命运对我们的未来的审判。可我一点也不确定,你真的可以坦然面对带着些许秋凉的现实吗,你真的甘心从梦境中走出来,像我一样坚定地迎向扑面而来的冰渣和凛冽的北风么?不,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多勇气支撑自己继续下去了,这一场黑夜的喧嚣中几乎消耗了我所有的力气,这一段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等待让我更加不确信自己真的还有能力带你去迎接下一站的春天。又或者,下一站,真的会是春天吗?还是,末世的严冬?你细密而轻柔的鼾声,都不曾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
也许,我不该惊扰你的美梦,我应该安静地走开,带走所有曾经我们在一起的痕迹。这样,你醒来的时候,只会记得梦里那些幸福和甜蜜,不会感受到这不完美的人世带给你的任何疼痛,你依然可以怀揣着梦想,像往常一样义无反顾地向前奔跑。
也许,我该继续挽着你的手臂,将你从梦境中带回现实,告诉你梦里的那些甜蜜和幸福都可以凭借我们的双手打造,不管风霜雪雨,不管崎岖坎坷,只要我们始终在一起,一起面对一起度过,就一定能到达下一站春天。
可是,胖胖,我究竟该怎样呢?
胖胖,我该回去了,天亮之后我就该回到我原来的运行轨道上去,可是你呢,你会记得曾经有一个我在你的轨道上和你一起向前走么?你会一个人继续无所畏惧地前行么?
胖胖,即使我站远远的地方看着你,我也依然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