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
人生有多少种快乐,就有多少种寂寞,小城有多少个人,就有多少个故事。
——题记
1
夜已经很深了,小唯还是无法入眠。原因是有一只可恶的老鼠鬼鬼祟祟的爬来爬去,窸窸窣窣的叫着 ,企图和小唯同床共枕。小唯一动,一切声响就偃旗息鼓了。小唯不动,那家伙又发肆的叫嚣开了。气得小唯不得不拉亮所有的灯,不得不穿上睡衣,抄起一根大棒子试图和一只老鼠血战到底。可是这只狡猾的家伙一看小唯动了真情了,就躲起来再也不敢出来了。
小唯在黑夜里笑了笑,这多像一个可恶的男人啊。你不理他时,他拼了命得理你。你理他的时候,他又吓得躲了起来。
小唯是一个很矛盾的女子。 她看起来很温柔,其实却很固执。感觉很奔放,其实骨子里却沁染着澄澈。
就像今晚,她其实可以裸着光滑的身子,像一尾鱼一样游到一墙之隔的丈夫身边,哧溜一下钻进丈夫暖暖的被窝里,一切噪音,一切恐惧都会戛然而止。但是她却丝毫没有这样的念头,她宁愿像一个还在母亲子宫的婴儿一样卷缩起身子在被子里被恐怖和寒冷搞得自己瑟瑟发抖。
明白了这点,小唯内心突然很惶恐,一种比老鼠爬上了床更可怕的恐惧紧紧的揪住了小唯。小唯试图用精神的十字架来桎梏自己,让自己有一种负罪感。但是小唯又一次失败了。
小唯躺在床上睁大眼睛开始想: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这样呢?两年前,还是五年前?在他扔了她的书后,还是在他依然不洗脚就上床后?还是在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他还是头也不回继续打游戏后?小唯自己也说不清了。
在他嫌她给孩子讲故事吵着他的时候,他们就彻底的分床而居了。在小唯简单美好的脑袋里,她是如何也想不出来一个父亲竟然会因为一个母亲给自己的孩子讲故事而吵着他就分居了。多么可笑,小唯一想就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2
阿洛在这一晚上也失眠了,原因是他想女人了。自从他和前妻离婚后 ,他已经三年没有开荤了。 他就像一张煎饼一样把自己烙来烙去,把狭小的床压得咯吱作响。
他翻来覆去的想:自己很英俊的一个小伙,很务实很有前程的一个公务员,就怎么找不到一个愿意和自己白头偕老的女人呢? 有时候那种欲望来了,可怜的阿洛被折磨得也够呛。
阿洛的前妻是一个很一般的女人,很平常的脸,很平常的身材,很平常的工作,很平常的才情。反正就是扔进人堆中再也找不到的那种类型。可是她还是嫌阿洛,他们离婚的原因是:阿洛在城里没有房子。
离婚的阿洛一边咬牙切齿的咒骂着这个无情的女人,一边咬紧牙关省吃俭用的买房子。
阿洛梦寐以求的新房子终于竣工了。阿洛给他装上水晶一样璀璨的玻璃,梦幻一般的珠帘,还涂上宛如凝脂的肌肤。阿洛期望着他新交的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能一展笑靥。
可是阿洛还是在黑夜里流下痛苦的眼泪。原因是女朋友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科员。
无可奈何的阿洛就像一只勤勤恳恳的狗,努力的向上爬啊,爬啊。有时候他不得不和同类因为争吃骨头而大打出手,有时候不得不在主人面前摇尾乞怜。
皇天不负苦心人,一年后的阿洛终于从科员升到科长。
阿洛放下了压在心底的大石头,他也能轻轻地舒一口气了。可是可怜的阿洛还是找不到女人,因为他还有一个四岁的孩子。
漫漫长夜,寂寞如水一般袭来,它像一只只虫子吞噬着阿洛。阿洛很快被湮灭在黑暗中。
3
人,应该在不断物化的世界里坚持自己的独立性。有朋友这样对小黛说。小黛想就是因为自己太坚持自我,才沦落到今天的下场。
小黛,小黛,人如其名,眉目如黛。她家世良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兼美丽大方,聪慧温婉。
有一年的夏天,小黛一个人背着背包去旅游。在普罗旺斯那如紫色海洋的 薰衣草世界里,她邂逅了一男子,他有着俊朗的面容,不俗的谈吐,坎坷的经历,丰富的阅历,这样成熟的一个男子在一瞬间就击中了小黛的心。他们交谈甚欢,甚至可以说一见钟情,想见恨晚。
然而,这世间倾心的男子在相遇的时候不是太早就是太迟。小黛的故事也不例外,在认识他的时候,她已嫁作他人妇,他已成为她人夫。
为了这好不容易的怦然心动,为了一份心灵上的默契,为了那千金难买的懂得,小黛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离婚了。小黛的老公在小城也是风云人物,家资颇丰,小黛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是他不爱游山玩水,也不知道凡高,海子是谁。为了一份懂得,小黛离婚了。
离婚后的小黛一直过着简单而清贫的生活,她努力地工作,攒够了钱就背上背包到世界各地去旅行。
她一共到普罗旺斯去了五次,因为那里有让她心动的他。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离婚了,对于一个在外打拼的优质男来说,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网,那些枝枝蔓蔓总是在无形中就缠绕了他,她不想让他走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境界。她怕影响他,也怕他看轻了她。
山上的叶子红了又绿,绿了又红,一年又一年,小黛 就这样 蹉跎 着青春。
小黛已经快成老黛了,小黛的母亲60多了,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她总是絮絮叨叨地不停地说小黛,你再不结婚,再不让我抱孙子,我就死给你看。
小黛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曾经沧海难为水,一个见过大海的人,会为一条小溪而停留吗?仅仅只是为了活着而停留,当初何必要抛下锦衣玉食的生活呢?
小黛又一次想起了第一次去普罗旺斯的那个夏天。举目是广阔的原野,深邃湛蓝的天空飘着棉絮一样的白朵,风吹过,远处幽谷传来羊群依稀的铃铛声,空灵而沉静。灿烂的阳光下,无边的薰衣草正绽开明媚的笑脸,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在紫色的海洋里微笑的告诉她,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的奇迹。
4
小唯接连两天被自己的梦吓醒了,吓醒后的小唯心有余悸,再来不敢入睡了。
今夜,她梦见了好多好多的人如乌鸦一般围坐在她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玩的那个院坝里。那个院坝和小唯家只隔一条小溪,小时候她常常跣着足和小伙伴在里面捉鱼、洗衣。那条小溪不知留下了小唯多少笑声。今夜的院坝和往昔一样,院坝中间依旧摆着大石磨。不同的是没有了小伙伴,却多了好多如鬼魅般的人。
过了一会,小唯才明白过来,这些鬼魅般的人原来都是相亲的,这些相亲的人里竟然还有自己。小唯在人群中嘻嘻哈哈的笑着。一不留神就看到了那个学究般的老同学。他没有穿马褂,也没有梳着长辫子,但她看到他在一块石头上正襟危坐着,就忍不住过去揪了揪他的短发。老同学恼怒起来,竟然扔起石头就打。小唯撒欢一样跑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咯咯的笑。突然,小唯不笑也不跑了,她看到一个人,他高高的个子,胖乎乎的身材,圆圆的脸上还架着一幅眼镜。小唯立刻惊呆了,这不是舞蹈协会的那个会长吗?
小唯看到他和平时不跳舞的时候一样,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小唯走了过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人声鼎沸的院坝里坚定的响起:我要嫁给他!
我要嫁给他!炸雷一样的声音,在辽阔的天空一遍一遍的回响。那个“眼镜”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把手不停地衣服上搓了又搓,语无伦次地说:“我在体育局工作,哦,不,不,不对,我在报社工作。”过了一会儿,他又喃喃的说:“我今年四十多了,你多大?”“我多大?”小唯努力从腾云驾雾一样的幸福中苏醒过来。“啊!我三十了,结婚了,还有一个小孩。”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小唯弄懵了。她瞬间就像失去了水分的花,完全的蔫了。
5
这是小黛第六次飞往普罗旺斯,在飞机起飞的巨大轰隆中,小黛给自己说:这一次,一定要给自己一个交待。
一下飞机,只一眼,小黛就认出他来,一年多了,他一点都没变,依然是那么伟岸挺拔。他穿格子衬衫,牛仔裤,随意地搭着一件马甲。他斜斜地靠在车上,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性感。小黛的心哗啦哗拉的唱着歌,她想像一只小鸟一样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但她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她只轻轻地握了握那个微笑着伸过来的手。
小黛住的那家客栈叫“忆一个人”客栈,是他众多产业中的一个。这个客栈不但有美丽的名字,而且有着辉煌的历史,清丽的容颜。
听他讲这家客栈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所以处处透着一种即将糜烂的奢华。那鹅卵石铺成的小院,长满了厚厚的苔藓,那些老绿好像轻轻一碰就能滴出水来。那些长长的藤蔓从木楼的阁窗垂下来,像少女长长的辫子,更像是小黛无尽的相思。小小的四合院,在中午的时候最有生机。一米阳光总能穿越湛蓝的苍穹,洒下斑斑驳驳的金子。这时候小黛什么也不做,就倚在墙角晒太阳,或者干脆把自己整个身子放在吱呀作响的老式藤椅上,任他摇摆。那些院子里的花呀,草呀,这时候也最滋润,它们抬起头仰着脸接受太阳最惬意的爱抚。
6
阿洛生日的这天早上,手机嘟嘟的响个不停。阿洛心里烦死了,无可奈何地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拿出手来,摸索着找到电话。阿洛一边嘟嘟囔囔的骂着,一边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没想到这一看,从此就改变了阿洛的命运。
阿洛看到的是一条短信,内容如下:亲爱的洛洛,生日快乐,永远爱你的甜心宝贝。
阿洛咋一看,说了声无聊,就把电话扔了抱头再睡,可是被打搅的美梦就像已逝的感情再也无法重温。
阿洛摸到手机再看,心里一个激灵,啊!对呀,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自己都给忘了。阿洛认真的看了看电话号码,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好奇心驱使阿洛回了一个短信,内容很简短,请问你是谁?
那厢很快就回复了:一个关心你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过生日?”
“你难道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就会千方百计去了解他的一切?”
阿洛努力在大脑里搜索着一切可能的信息。办公室新来的小如,对自己好像颇有好感,每天都会给阿洛冲上一杯醇香的咖啡,可是,可是,她给办公室的每一个人都冲了啊!孩子幼儿园的那个短短头发,一笑就眯成一条缝的老师?可是听说她有男朋友了。要不就是对门那个新搬家的姑娘,一想到这里阿洛就无可抑制的兴奋起来!
那个姑娘可真美啊!有一天,阿洛下班回家,看到了一个纤细欣长的背景,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体香,阿洛只感到飘乎乎,熏熏然,如喝醉了酒一样。姑娘腰细细的,似乎可以盈盈一握。她走在台阶的前面,细细的腰肢如风摆柳一样,浑圆的臀部,就像熟透的柿子,一左一右的蠕动着。阿洛紧走几走,想去一睹庐山真面目,可是电梯来了,那姑娘一闪就没了。阿洛心里连连叹息。幸运的是那姑娘和阿洛按的是同一按钮。阿洛知道他一定还会见到那姑娘,因为他们住同一幢楼。
想到这里时,阿洛身体的某个部位不可思议的鼓了起来,阿洛骂的句不争气的东西,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安抚了一下自己狂跳不止的心,用颤抖的手指按响了那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