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多磨

好事多磨

  朋友稻稻喜欢当红娘，迄今为止，已经成功撮合过四五对。稻稻看过一些人这么当媒人：一群朋友同事闲聊，一个人先亮出自己手里的“牌”，问周围的人有没有相应的“牌”，觉得年龄、条件差不多了，就安排“相亲”，有时甚至连双方的名字都没问清楚。稻稻觉得这样对待人家的终身大事有些草率。她当红娘要慎重得多，即使觉得“两张牌”看起来挺相称，也要先对对方的牌仔细了解一番，才决定是不是把自己手里的“牌”打出去。因为这样，稻稻当媒人的成功率相当高。

  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六年前替小禾做媒“失败”，就让她自嘲“功力未到”。谁料，事隔六年，小禾送来的一张结婚请柬让她大跌眼镜。那天，稻稻跟我说起这事，连连感叹：“缘分这东西，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缘分未到，再怎么折腾也枉然，缘分到了，躲也躲不开。”

  他的声音让她想起前男友

  前些天参加了我表姑女儿小禾的婚礼，以前好像跟你说过我给小禾介绍对象的事，唉，那时初出茅庐，功力尚浅，双方只见了一面就没下文。但世事难料，你猜，这次小禾的新郎是谁？——小田呀！想不到吧？这回媒人可不是我，是他们自己“对上眼”了。不过，婚礼上，人家还是对我和另外一位“媒人”大谢了一番。两位媒人？听起来有点乱吧？听我慢慢道来。

  以前我们家跟表姑家住得近，两家人常来常往，小禾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学习好，比较内向，不爱说话。小禾读高中时，我家搬了，两家联系少了。后来听说小禾考上大学，学的是中医。

  再见小禾，已是小禾大学毕业后。女大十八变，小时候的小禾长相普通，没给我留下特别的印象，现在轮廓模样还是差不多，但气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越看越有味道。

  表姑托我帮小禾留意一下周围有没有合适的对象。那时小禾大学毕业才两三年，也就２５岁左右吧，我觉得表姑瞎操心。但表姑忧心忡忡地说：“这孩子向来内向清高，不喜交际，除了上班，整天窝在家里看书上网，很少出去，连旅游都喜欢独来独往。读大学时本来跟一个男同学挺好的，大四时却分手了。这事让她很灰心，不想与男孩子交往。”

  小田是我一位同事的表侄，比小禾大４岁。他来我们单位找过同事几回，我跟他有过几面之缘，他给我印象很好。听同事讲过这个表侄，能干，开朗，有个性，多才多艺，不少女孩子喜欢他，但他眼光高，嫌这个肤浅，嫌那个庸俗，一直没碰到心仪的女孩。他母亲也托过我同事帮着留意有没有合适的女孩。我们两人“一拍即合”，于是约了他俩在我家见面。

  小禾对“相亲”挺反感，但经不住表姑整天在她耳边聒噪。我也找了个借口，说我身体不舒服，让她晚上过来给瞧瞧，开两副药。我说你就权当到我家碰到我家来客人，瞧着顺眼聊两句，瞧着不顺眼你走你的，他还是我的客人。

  我约小田也是这么个说法，说我的音响有点问题，请他过来帮我看一下。小田先到，他还真是个行家，一下子就找出问题所在，动手帮我修理。小禾进门的时候，他刚修好，正在调试。在我的介绍下，两人客气地笑着点点头，眼光都是客套的。音响调试效果比原来好许多，我称赞小田在行。他说我的音响不错，要注意保养。我发现，听到小田开口说话，小禾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很注意地看着小田说话，眼神变得锐利，脸上却冷了下来。小田声音浑厚，是很有磁性的男中音。我说小田你喜欢音响，也喜欢唱歌吗？听你的声音，唱歌一定好听。小田谦虚了几句。我发现小禾的脸色更阴沉了。我有些疑惑，岔开了话题，跟小禾说起我的病。那一阵我的肠胃一直不大好。

  小禾给我号了号脉，看了看舌头，问了几句，就开起药方，一边开药方一边交代一些要注意的问题，还教我一些食疗的方法。都说中医还是老的有经验，本来找她看病只是个借口，但听了她分析我的病症，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把女儿也叫来让她瞧，她的感冒咳嗽已经拖了好长时间。女儿本来很讨厌看中医吃中药，但小禾的和气淡定竟让女儿接受了她，信服了她……

  小禾看病的时候，小田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眼里渐渐有了欣赏的意味。小禾给我们看完之后，他也请教了小禾几个中医的问题。不知为什么，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小禾，一听到小田跟她说话，神色就冷了下来，回答淡淡的，冷冷的。这让小田悻悻然。坐了不到半个钟头，小禾就说她还有事，告辞了。

  这次“相亲”失败了。小田跟我同事说小禾气质不俗，但太高傲，性格孤僻，让人敬而远之。小禾只跟我说不喜欢，没具体说什么。后来还是表姑私下里跟我说，小禾觉得小田的声音特别像她以前男朋友的声音。大学的时候，她最先就是被那男同学浑厚的声音吸引住，才跟他走到一块的，后来却发现那男同学很花心。小田的声音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因为讨厌那种声音，她连小田也讨厌上了。

  两人一照面，都傻了

  不久，我那位同事出国了，我没再听到小田的消息。虽然没再替小禾介绍过对象，但这些年跟表姑一家偶尔还有联系，听说小禾一直还是单身，时不时有亲戚朋友替她介绍对象，都没成。没想到，近一年没联系，小禾已经找到了如意郎君，而这如意郎君竟然就是六年前我曾想替她介绍都不成的小田。而且，更具戏剧性的是，其实在那次失败的“相亲”之后三年，他俩竟被不知情的热心亲友又安排相了一次亲。这事没听表姑和小禾说过，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吧。这回是婚后的小禾笑嘻嘻地当作他们罗曼史里的轶闻趣事讲给我听的。

  那次小禾是被表姑一位热心的老同事拉去相亲的，老同事也是受了小田的母亲所托。这位大妈竟连双方的名字都没跟人家交代清楚就安排了见面。

  小禾小田一照面，都傻了。大妈在一旁替他们作介绍，两个人窘得脸都红了。大妈见两人脸红了，还以为有戏，更起劲地在一旁数说两个人的优点。小禾如坐针毡地坐了不到十分钟，就逃也似的告辞了。一路上，气得差点哭了。回到家里，跟母亲大吵了一通，发誓以后再也不相什么亲了。

  小禾说：“小田说，他那次也觉得好没面子。从那以后，他也再不肯去相亲了。”

  车上见到他的一刹那，她脑袋里“嗡”的一响

  小禾和小田再次碰面，是在一年前的那次西藏之行。小禾喜欢旅游，每年总要出去一两次，有时陪母亲一起去，更多时候是一个人去，有时自助的，有时也参加旅游团。小田也是个喜欢旅游的人。经常自已一个人出去，偶尔也跟团。去西藏便是跟团的。没想到，出发那天，发现小禾竟然同团。上了车，两人一见面，都一愣。

  “坐在座位上，见到小田上车找座位的那一刻，我头脑里‘嗡’的一响，真想起身就走。我以为他一定是跟着女朋友或妻子一起的，如果这样，这么多天，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卿卿我我，不等于是他在我面前示威吗？那对我来说不是一种煎熬吗？”小禾跟我讲述当时的情景，“这时，导游说，大家赶快坐下，我们要出发了。看见小田还在找座位，对他说：‘没什么位了，你是一个人的，那就坐这位小姐旁边吧，她也是一个人，你们路上也好互相照应。’又跟小田开了一句玩笑，‘给你一个机会，好好把握。’没想到我俩都心中有‘鬼’，给他这么一说，都闹了个大红脸。他指着座位问我，行不？我往里挪了挪，说，你还能坐哪？坐吧。他说谢谢。我说谢什么，位子又不是我的。听说他是一个人的，我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竟有心情跟他调侃两句。见我这么轻松地跟他说笑，小田有些意外。坐下来后，他说，怎么会这么巧啊？这也正是我当时心里想说的话。我们相视一眼，忽然不约而同‘哧哧’地笑出了声。”

  这一笑，两人之间的隔阂消弥于无形。一路上，小禾和小田有说有笑。接下来几天，他俩一上车就很自然地坐到一块，仿佛是被老师安排了座位的学生。两人互相照顾，有说不完的话题。有团友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儿。小禾感到很奇怪，前两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虽然没正经说过什么话，对他这个人也没什么具体的不好的印象，但心里却一直莫名其妙地把他当作敌人似的，耿耿于怀。而现在却可以坐在一起，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云淡风轻地说笑，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以前听他说话，总觉得他的声音像以前男朋友的声音，刺耳刺心。但现在跟他说了那么多话，却没什么感觉。或许，是因为时间久了，她已经淡忘了曾经让她心痛的那个人那些事；亦或许，她对他那种莫名的敌意，其实只是缘于心里对“被迫相亲”的反感排斥。

  几天的相处，让小田看到了小禾活泼洒脱的一面。在西藏的时候，小禾协助导游照顾那些高原反应团友的自信从容，让他又想起第一次在我家见到她给我看病的情景。他一直对她当时冷若冰霜的态度耿耿于怀，他还从来没被女孩子那么厌弃过，这对他的打击好大。他本来对她印象不错，但她的冷淡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忍不住问小禾，当时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小禾有些不好意思：“说不上讨厌，只是你的声音让我听着心里不舒服。”小田不解，好多人都说他声音好，小禾为什么讨厌呢？小禾不想跟他解释……

  从西藏回来后，小田便经常地去找小禾给号号脉、开开方什么的……大家都以为他们的恋爱之旅是始于那次西藏之行。但他们两人还是愿意从六年前算起，虽然当初很排斥所谓的“相亲”，但事过境迁，他们却还是对安排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我心怀感激。

  所谓好事多磨吧，之所以“多磨”，时机未成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