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沈园,几年离索。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那年的他不是一个软弱怯懦的男子。“夜来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他诗里慷慨激昂,直教人耸眉动容,那年的他以孝为天,化为仲卿痛休兰芝“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那年的她兰心蕙质,花容月貌,如杨柳般揉碎了一池碧波,其美却胜于碧水,只叹红颜易逝,碧水难停,转眼乍离忽分。 时间如细水般悄然流淌,那些曾经“燕燕于飞,参差其羽”的人儿如今在何处独赏落红?渐渐地,现实中的人化作剧中的戏子,蹙眉,颦笑,渐渐融于戏中的角色,却最终只能在别人的故事里,流淌着自己的泪。 十年后,沈园依旧杨柳依依,碧水长青。只可惜那一缕难解的情愫却引领着他四处寻觅。那是他们相恋的地方,沈园的青葱年华是他多年来心中无法隐去的牵挂。然而,十年后的他已有王氏,而她另嫁赵君,十年两茫茫。她依旧寻花而来,一如十年前在分花拂柳间彼此相依,时间仿若停止,未曾分别。 她遣人送来黄滕酒一杯。相逢无语君应笑,各自春风慰寂寥。十年后的她依旧黛眉轻蹙,红袖玉手,为赵君轻斟,隔着拂风的杨柳,眼中积攒了一汪碧泉。曾经许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他,独饮薄酒,一阕“钗头凤”叙了十年衷肠。万般无奈“错,错,错!” 一年后,她重游沈园,墙上字迹犹新,每一笔如刀割般伤痛,心血斑斑,一阕悲词和了一曲离殇: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尝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 瞒、瞒! 春如日,人空瘦,泪独流,万般往事已成空。何必再和一曲《钗头凤》?错过,就像一张单程票,永远无法再回头,就算沿途的风景再美,仅仅留下的,却是无法重游的遗憾。一年后,载着万般愁苦的舴艋终如泰坦尼号般沉入汪洋,从此黄泉相隔。最大的距离不仅仅是一方沈园,一墙阕词。也许,她的离逝,也算断了世间愁长三千丈了吧! 这一切的哀讯他并不知晓,他将一片愁眉寄于抗金大业,也许他认为塞上的号角连营、挑灯看剑能斩断心底那属于江南的一缕缠绵隐痛。也许只有沈园的花草记得,放翁心里到死都难以释怀的遗憾。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墨痕仍锁壁间尘”一堵墙,一座园,一双人,一辈了,也许生活就是一本写满错过的书,每一页都叙着不尽的凄凉孤单,以及苍白的字却无法描绘的空洞。
生活,本没有错,只是写满了太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