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仁玉系列：一个女人的出发地和停泊地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20:16 阅读(1)
陈仁玉系列：一个女人的出发地和停泊地
作者：金小贝
首发：知心小贝
1
陈仁玉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
过年赶集时买的四个瓷碗在厨房里闪亮，在晨曦里反射出细腻的瓷光。其实每个瓷碗都有不同程度的瑕疵，但在陈仁玉眼里，它们都是无与伦比的艺术品。
一只六毛八呢。
切菜板的旁边还放着一支细长瓶颈的红葡萄酒，那是专门给儿子准备的。不，是给儿媳妇准备的。
一想到儿媳妇这个词，陈仁玉就笑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也跟着笑了。
儿媳妇是城里人，听说还是独生女儿，大学生。儿子虽然也是大学生，但到底没有人家家庭条件好。陈仁玉很有自知之明。但同时她也是骄傲的，能叫城里人看中，我儿子，嘿嘿。
灶膛里的火苗红红火火，炖肉的香气时时扑溢到桃秆做的锅盖上，“咕咕嘟嘟”“哧哧啦啦”，升腾出一屋子的白烟儿。
她想象着芹菜烹炒过后，会荡漾出满眼的浅绿，米粒和苞谷糁又会时时黄里透着白。厨房里真是色香味俱全呀。陈仁玉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2
她男人天一亮就出去了，去弄庄稼去了。陈仁玉起来后先是喂猪，然后是鸡。日光高起来的时候又该做饭了。
以往，她做饭的次序是这样的，先是弄了柴火，把灶火点着了，然后呢，去洗几根红薯，洗好了红薯，那锅里的水便开了，就把砍好的红薯块下锅。
农村女人是不屑于用刀切红薯的，她们是“砍”，怎么个“砍”法呢？就是左手掌托着红薯，右手拿了菜刀，直接在手上“咔嚓”一下，红薯就被“咔嚓”成了一块一块的。热水煮红薯，红薯更烂，不会“绑嘴”。啥是“绑嘴”呢？陈仁玉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不好吃的意思。
红薯放进去之后，陈仁玉就会从水缸旁边的一个小缸里捞出一块老腌菜，在那里“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地切。再用水淘一淘，往老腌菜丝里倒一点点芝麻油。芝麻是自己种的，自己拿到镇上的油坊挤的。这样呢，饭就快做好了。饭快做好的时候，陈仁玉便会出去一回回地看。看一回，再看一回，站在院子的门口朝南边看，因为她男人总是从那边浮上来。
她在这院门口简直就是看了一辈子。以前，是看三个孩子放学回来，现在呢，只有看自己的男人了。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儿子也到大城市上班了。家里只有他们老两口了。
她看着看着，就会看到她男人。她一看到男人，就会折回厨房，往煮着红薯的锅里撒上几把苞谷糁。苞谷煮十几分钟更香。
她男人回来总要先上上厕所，再洗洗手，走到厨房时又要停住，看看自己，再出来，走到压水井旁，压几下，把鞋上的土刷净。这是一个农村老高中生的体面。
当然，今天的次序完全被打乱了。陈仁玉一次也没出去看她男人，她一刻不停地在厨房忙活，怎么也忙不完。肉是昨天上街割的，今天要煮好。她喜欢这样，先把肉放在八角、花椒里煮成熟的，等到儿子回来了，随便捞起一块，切片，拌上洋葱呀芹菜呀红萝卜呀，一炒就好，就是拌上咸菜疙瘩也是好吃的。
她煮好了肉，又赶紧去洗芹菜，洗好了芹菜，又赶紧去洗红萝卜，洗葱，洗姜，洗芫荽。筷子笼也得洗，缝隙里都有灰了，锅台也得擦，案板也得擦，哎呀，哪儿都感觉不干净，哪儿都得重新擦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