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临终
1°
女生说,你在这里吗。男生点了点头。
南国的天气如此的闷热,椰树结出了椰青,想象甘甜的味道缓缓地流入喉咙也是一种享受。太阳放肆的洒出热量,只有水边的野鹤始终悠闲地扑展着洁白的翅。
高高的树屋上,女生偶遇男生。只是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他们一同走在林荫道里,感受远方海风吹来的清爽。女生的羽睫上扑闪着泪水,那是疲倦过后的表现。她毫无顾及地打着哈欠,男生双手放在身后,看着昏暗的树影。这座海边小城里,高大的墨绿色的树展开它的枝叶,枝繁茂盛让人难以相信。古老的房子在夏天的蝉声中沉睡,所有都安静地等待季节的到来。
女生擦去眼角的泪水,想着昨天晚上为了等男生的到来而彻夜未眠。终于到了早上八点多,便接到了男生的来电。
你在哪里,我到了。
哦,我在家,现在就来接你,你到树屋等我吧。
树屋是他们相见的老地方。男生在遥远的北国,她告诉女生,北国有高大的梧桐,在秋风来时就会飘落一地,黄黄的一层又一层,煞是好看。女生向往,却从来没有
想过要到北国去,她觉得,北国是用来想象的,而不是用来经历的。对于她而言,南国夏天里高大阴绿的树更是她的追求,在破落的房子的院落里,还可以找到潮湿的青苔,那是她的秘密,属于她独特的性格的象征。
风吹过,带着些许热量。夏天的风可以说是粘滞的,可是并不让她觉得讨厌,她甚至想男生也喜欢上这样的风。她觉得,南方的风有北方没有的风情,她吹绿了大树,吹过大海的咸湿,吹过向日葵的金黄。
这里很安静,和以前一样。男生向呆滞的女生脸前挥了挥手,才把女生从想象中拉了回来。
是吗,那你应该留在这里。
我不会留在这里,这里不属于我。我只是负责在这里遇见你,可却不负责在这里陪伴你。
是吗。
女生不再发问,因为她知道这是无用的。男生不希望自己固守一地,却宁愿用大半生的时间留在北国冰冷的冰霜里,与高寒的山为伴,与清冷的建筑为友。她看不清
男生口中的天地,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梦想是什么,只知道他的书信中有无限的遐想,让她流连,却害怕去触碰。
女生没有那种勇气去触碰男生,因为她知道,只要一触碰,就是万劫不复。
2°
春天的南国黏人。如此的潮湿,如此的清冷。在阴雨连绵的天气里,甚至找不到快乐的源头。女生站在窗边看着远方飘忽不定的岚气,还有铁青色的山。本是春天,却没有一片翠绿,所有的绿色好像阴沉在一片湿漉漉的浓绿色里得不到洗涤,黏稠稠的一片。看着近处房屋上的藤蔓,点缀的零星白花在绵绵的风雨中飘摇。女生只觉得这一切好孤独,好像从来都没有人看见过这一切,只有她一人,唯有她一人。可她却从来也不想去和别人分享,哪怕一丁点。寂寞的气息在房中蔓延,带着阴冷的味道。
女生此时想到了男生。男生告诉她,南国春意萌动时,北国还在大雪纷飞。女生忽然好想去北国看一下,看洁白的雪,看街头雪白一片。可她已经没有男生的信近一个月,只知道冬天时,男生到了比南方还要南方的地方度过了冬季。
比她所在的南国还要温暖。
女生忽然不想去想念男生的北国,觉得那是一种妄想,明知道自己并没有那样的机会到北国,又为何还要恋恋不忘呢。女生忽然很想看睡莲,一片片的莲叶,墨绿色的莲叶。一朵朵盛放的睡莲,紫色的睡莲。
她曾在梦中看见过那样的睡莲,盛放在河水的彼岸,开得浓烈娇艳。只有经历过孤独的洗礼,才看得懂那片沉郁的紫色,那些淡淡的似水的香气,好像梦中一样,朦胧而不切实际。
但女生就是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在虚无中行走,在孤独中凝望。好似天地辽阔,只剩自己一人,看见遥远的地平线升起澄澈的星光。
男生始终没有在信中告诉她,南方还要南方的地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他只告诉了女生,在那个遥远的未来,会有像海一样的广阔去接受他,即使世间没有永恒的思念。
女生放下手中的信,在阴雨连绵的春天午后,把窗上的雾气擦了又擦,才让她看清,原来自己身处的,还是孤独的南国春日的雨。
3°
樱花开了又谢了,飘飘洒洒,在北国的春末。男生看着落花似雨,仿佛想起了初见女生的情景。那时他在南国的街上行走,手中拿着照相机,想记录下周遭古老房屋的影子,在一棵桃树后,看到了凝望枝头桃花的女生。
她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些开得热烈的花朵,比樱花浓烈,比梅花却少了清冽。
男生把这一切都用照相机记录了下来,女生看见了,也没有生气,只是友好地向他微微一笑。
他们沉默地走过一条条街,没有说过什么,却好像已经聊了很久一样。男生最后告别,他把自己的地址留给了女生。从此以后便开始了他们长达一年多的通信。
女生叙述着自己的生活。春来赏花,夏来树下乘凉,秋来饮酒,冬来藏在家里看书度过漫长的冬日。她还告诉男生,春天最适合雨中散步,夏天最适合夜来观星,秋来赏菊沿着清池赏鲤,冬来看着窗外常年不变的青色延绵而去的山发呆,期待明年。
可男生却一直都附和着,偶尔诉说自己对某些事的看法,却没有告诉女生他自己的生活。
他们就在这样自觉或不自觉的谈话中持续了一年,直到那一天,女生来信说,她要搬家了,一时间还不知道新家会在哪里,所以不能和男生通信。
男生只是觉得意外,却没有感到愕然。仿佛女生只会消失一段时间,很快便会重新出现。
可之后便没有再收到女生的信。仿佛她已经累了,或说她已经不需要他。男生如此的想。
樱花开了又谢了,飘飘洒洒,迎来北国的春末。男生把最后一幕的春景定格下来,可在他心里始终认为,那个春日的街头的偶遇,最美。
樱花开了又谢了,飘飘洒洒,就像你手中的笔划过洁白的纸,把一切的心事定格下来。原来我们所需要的不是陪伴,不是长年的倾诉,而是偶遇时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