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俭字士廉,以字显于世,他是北齐清河王高岳之孙。其父高励为乐安王,入隋后任职为洮州刺史。士廉敏慧而有度量,状貌就像画出的一样,书读一遍就能背诵,应对灵敏。隋司隶大夫薛道衡、起居舍人崔祖浚都是显贵旧臣,与士廉结为忘年之友,由此士廉知名。自以为本是北齐宗室之后,不想广交师友,隐居于终南山下。吏部侍郎高孝基劝他出来做官,便在仁寿年间,应举于文才甲科,补任治礼郎。斛斯政投奔高丽,士廉坐与他相友,被贬为朱鸢县主簿,因母亲年老不能居于瘴疠之地,便留其妻鲜于氏奉养而行。恰逢天下大乱,京师音讯阻绝,交趾太守丘和署为司法书佐。当时钦州俚帅宁长真率兵进犯交趾,丘和恐惧,打算出迎,士廉说:“长真兵众虽多,但孤军远来,其势不能持久,城中兵士还能作战,为何受制于人呢?”丘和便命士廉为行军司马,率兵迎击,大破其众。
高祖遣使领兵巡行岭南,武德五年(622),与丘和前来归降,那时秦王为雍州牧,引荐士廉为雍州治中,很亲近尊重他。隐太子与秦王嫌隙加深后,士廉便与长孙无忌秘密商议往讨,于当天率领吏士释放囚徒发给兵器铠甲,前赴芳林门助战。秦王为皇太子后,授士廉官为太子右庶子。后升任侍中,封为义兴郡公。坐隐匿王王圭章奏不及时上闻之过,左迁安州都督。
后任益州大都督府长史。蜀人习俗怕鬼而忌讳重病,虽父母病重也不亲临服侍,而用竿头挂食物以让父母自取,兄弟之间不互借钱财。士廉为此设立条教,多方晓谕诱导督促落实,使其风俗顿时改变。引导儒生讲论经义,使蜀地学校再次兴盛。秦代李冰疏导汶江之水灌溉田地,沿渠之地每顷价值千金,富强之家多相侵夺。士廉在旧渠之外更开支渠,以增加灌溉面积,蜀人赖此更加富裕。
后来入朝任吏部尚书,进封为许国公。士廉善于鉴别人才,又熟知姓氏族谱,凡所委用,无不人地两当。高祖皇帝逝世后,代行司空,负责营建山陵;加爵为特进,迁任尚书右仆射。士廉家族三世担任此官,世人以其贵为荣。
太宗巡幸洛阳,由皇太子监国,命士廉摄太子少师之职。并下达手诏说“:我能端居高拱于三川,而不忧关中,正是因为托付给你呀!”几年之后,上表请求离职,太宗听其解除右仆射之职,加爵为开府仪同三司,照旧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参知政事。太宗征讨高丽,皇太子监国进驻定州。又摄太子太傅,同掌朝廷机务。
太子下令说:“寡人靠您加以训导,而近来听政,据案听您奉对,于我心实不能安,有关官员应当另设一案以奉太傅。”
士廉一再推让而不敢当。
返还至并州时生病,太宗亲临住地看望。贞观二十一年(647),病重,太宗到其私宅临问,为之泪下,去世时七十一岁。太宗又想临丧哭吊,房玄龄见太宗正在服食药石期间,上表劝谏说不要临丧。太宗说“:我与士廉有旧故姻戚的深重情义。岂只是君臣之礼份,您就不要再说了。”随即带领数百从骑出行。长孙无忌驰伏马前,陈说士廉遗言,请求不要临丧。太宗仍不答应,无忌直至伏地流泪,太宗才返回东苑,南向而哭。下诏赠予司徒、并州都督,谥为文献,陪葬于昭陵。当时正值寒食节,敕令尚宫以四车食物往祭,太宗亲自撰文。丧柩出横桥时,又登上城西北楼望丧而哭。高宗即位后,加赠太尉,配享于太宗庙廷。
士廉行为举止详谨华贵,但凡有所献纳,..绅大夫全都瞩目以观,所上奏议一概焚其底稿,不让家人看见。士廉很早就看出太宗并非常人,以其所出之女嫁给太宗,这就是文德皇后。遗令墓中不得收藏他物,仅置衣服一套与平生所好的可终身遵循的记载先王典训的书籍。
起初,太宗曾认为山东士人崇尚阀阅,后代虽已衰败,子孙仍然负其世望,嫁娶必定多收资财,因此人们称之为卖婚。于是下达诏令派士廉与韦挺、岑文本、令狐德..负责天下谱牒,参考史传记载,检验正定真伪,升进忠贤之家,斥退悖恶之族,先序宗室,后述外戚,抑退新立门户,登进旧日望族,前为富室,后为寒门,总共二百九十三姓,一千六百五十一家,分为九等,称之为《氏族志》,而崔干仍然位居第一等。太宗说:“我对崔、卢、李、郑并无嫌忌,只是见其后世衰弱,不再成为冠冕之族,而仍依仗旧望以取资财,其不肖子孙自高自大,贩卖松木贾,不知人们为何看重他们?北齐据有河北,梁、陈地在江南,虽有人物,仅处于偏僻下国,无可贵重,故以崔、卢、王、谢之族为重。如今谋士功臣凭忠孝学艺跟从我平定天下,怎能纳货于旧门,追其虚声而违其实情,以卖婚为荣呢?最高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再其次有立言,最后有爵位任职为公、卿、大夫,世世不绝,这才叫作门户。如今尽与此相反,难道不是太糊涂了吗?我将依照今日的冠冕官爵决定其姓氏的等级高下。”便将崔干列为第三等姓氏,然后颁布其书于天下。
高宗时,许敬宗认为未叙武后世系,李义府又耻其家族无名,另派孔志约、杨仁卿、史玄道、吕才等十二人重新改定,总计二百三十五姓,二千二百八十七家,皇上自叙其改定的缘由。将四家后族、餋公、介公及三公、太子三师、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仆射列为第一等姓氏,文武二品官与知政事三品为第二等姓氏,分别按官品爵位高低排列,分为九等,只取自身及兄弟子孙,其余亲属概不列入,改其书名为《姓氏录》。当时凡因军功升入五品官的人员,全都升其谱限,..绅先生以此为耻,视之为“勋格”。李义府上奏尽取《氏族志》加以烧毁。又下诏规定后魏陇西郡李宝,太原郡王琼、荥阳郡郑温,范阳郡卢子迁、卢浑、卢辅,清河郡崔宗伯、崔元孙,前燕博陵郡崔懿,晋赵郡李楷,总共七姓十家,不得自为婚姻;三品以上官员家纳币不得超过三百匹,四品、五品之家二百匹,六品、七品之家一百匹,全为嫁妆,夫家禁止收受陪门资财。
起初,后魏太和年间,确定四海望族,以李宝等人为其首。其后代子孙矜尚门地。所以《氏族志》将他们一律降等。王妃与公主之婿尽取当代世勋贵臣名臣之家,未曾崇尚山东旧族,其后房玄龄、魏征、李责力等人又与他们结为亲家,以故声望不减。但每姓之中又依房望列出等第,虽同一姓,其中高低悬隔甚远。李义府因替其子求婚不成,便上奏予以禁止。
在这之后,天下这类衰宗落谱之家,同辈所不齿者,都称之为“禁婚之家”,更加自我贵重,凡其子女尽都暗自相互聘娶,天子不能禁止,世人认为这是弊病。
高士廉有六个儿子,其中履行、审行、真行有名。
履行居母丧时哀毁过份,太宗遣使劝他勉强进食。娶东阳公主为妻,承袭其父的封爵。后由户部尚书改任益州大都督府长史,治政有能名。后坐长孙无忌之罪,谪迁为洪州都督,又改任永州刺史。
真行任官至左卫将军。其子高岐受章怀太子事件的牵连,下诏命令其家自行责处,真行持佩刀刺杀其子,断其首级抛弃道上,高宗看不起真行的行为,将他贬为睦州刺史。
审行从户部侍郎贬为渝州刺史。
赞文说:古代授予姓氏以旌表有功之臣,那时人们全为土著,因此名宗望族,列出郡国名称以自表出处,由此族谱世系之作兴起,目的是为了推明排列长幼亲疏,使百代之后不相混乱。但遭晋代流亡迁徙,胡虏扰乱中华,百宗破亡,士离乡土,其后世子孙仍携其系录,以显示所承祖先,而门阀要者,甚至卖婚以求财,丧尽廉耻。唐代初年,流弊仍甚。天子多次抑制不为收敛。到中唐以后,世风教化浇薄,谱录又都废毁,公无常产拘束,士无旧德相传,说起李氏全都出自陇西,说起刘氏全都出自彭城。世代漫长,无从考查,冠冕之家与仆役之人混为一体,可叹息啊!
窦威字文蔚,岐州平陵人。父亲窦炽,在周代为上柱国,入隋后为太傅。唐高祖太穆皇后,是其从兄之女。窦威性情沉静而有器量,博览群书,其家世代勋贵,子弟全都喜爱武艺,惟有窦威喜爱文籍,诸兄笑他是书呆子。内史令李德林推举他应秀异科中试,授职为秘书郎,秩满应迁职时,不愿调任,在秘书监十年,因此学问更为广博。其时诸兄以军功位至通显,见窦威仍任闲散之职,便对他说“:从前孔子积学成为圣人,仍困顿不得意于当时,你还希求什么呢?”窦威笑而不答。蜀王杨秀征辟他为记室,窦威认为杨秀行事多为不法,便称病返归乡田。杨秀被废后,王府属官全都获罪,惟有窦威得免。大业年间,累次迁升至内史舍人,因多次劝谏违忤旨意,转任考功郎中,后来坐事免职。
高祖入关后,召补为大丞相府司录参军。时逢天下大乱,礼典缺失,窦威因熟知朝廷旧仪,便受命裁定朝廷制度。
高祖对裴寂说“:窦威是今天的叔孙通。”
武德元年(618),授职为内史令。每逢商议政事得失,必定引述古事为谕,高祖更加亲近尊重他,曾引入卧内,对他说“:从前周代有八柱国,我家与您家都登此职。
如今我为天子,而您为内史令,事情能有这样不平等吗?”窦威恐惧,叩问请罪说:“臣家在汉代,两次成为外戚,到元魏时,有三位皇后。如今陛下龙兴,臣又因姻戚进用。臣日夜恐惧,惟恐不能胜任其职。”高祖笑道:“您用三朝后族夸示我吗?关东之人与崔氏、卢氏结为亲家,自鸣得意,您家世代都是帝室姻戚,不也很贵重吗?”
窦威后来生病卧床,高祖亲自临问。
到去世时,高祖哭得很伤心。赠予同州刺史,追封为延安郡公,谥为靖。窦威性情节俭朴素,其家不置产业,到办丧事时,家无余财,遗令要子孙薄葬。下诏皇太子及百官并出临送。
窦威兄子窦轨,字士则。其父窦恭,出仕北周任雍州牧,封为赞阝国公。窦轨性情刚强果断而有威,大业年间,任资阳郡东曹掾,后离职回家。高祖起兵时,窦轨招募徒众千余人迎见于长春宫。高祖大喜,赏赐良马十匹,派他略地于渭南,攻下永丰仓,收聚兵卒五千人,随同平定京师。封为赞皇县公,任职为大丞相咨议参军。
稽胡贼寇五万人攻掠宜君,下诏命窦轨前往讨伐。进至黄钦山时,遇上贼寇占据高处齐射箭弩,部众为此后退。
窦轨连斩部将十四人,改派其副手代职,亲率数百名骑兵殿后,下令说:“闻鼓声而不进者斩。”击鼓之后,战士争先赴敌,贼兵射击而不能止。因而大破其众,斩首千余级,俘获男女二万人。后升任太子詹事。赤排羌与薛举叛将钟俱仇入寇汉中,拜窦轨为秦州总管,讨伐贼寇连战有功,余党全都投降。恢复其家赞阝国公旧封,迁任益州道行台左仆射。党项引导吐谷浑入寇松州,下诏窦轨与扶州刺史蒋善合前往援救。善合先期到达,败贼于钳川。窦轨进军至临洮,攻击左封,破其部众。窦轨预料羌人必为祸患,开始屯田于松州。不久下诏窦轨率领所部兵马随同秦王讨伐王世充。第二年返回蜀地。
窦轨既贵之后,治军更加严酷,但能身自勤苦,每逢临敌出战,多日身不解甲,其部下如不用命随即诛死,虽犯小过也要遭受鞭打,流血满地,见此情景的人无不侧足发抖。由此蜀中盗贼全都平定。起初,窦轨用其外甥为心腹,曾在夜间外出,呼他而不按时前来,便把他斩首示众。又告诫家奴不得外出,他曾派家奴取浆于官府厨房,随即改悔。说:“只好借你的头来申明法令了。”便下令斩杀其奴,其奴大喊冤枉,监刑官员犹豫而未按时处决,窦轨一起予以斩决。后来入朝进见,赐坐御榻之前,容貌不庄重,又坐着对诏,高祖发怒说:“您入蜀时,车骑、骠骑随行者有二十人,您斩杀殆尽,我也是出身于陇西的车骑将军,还对付不了您吗?”因而逮入诏狱。不久就释放出来,派他还镇益州。
窦轨与行台尚书韦云起、郭行方素来不相友善,到隐太子被杀时,有诏书下达益州,窦轨将诏书藏于怀中,云起询问诏书何在,窦轨不肯给他看,反而逮捕他要加以杀害。行方恐惧逃奔京师,方才免难。这一年,行台被撤消,窦轨任职为益州都督,加封食邑六百户。
贞观元年(627),征召入京,授职右卫大将军,后出任洛州都督。洛阳一带因隋末丧乱,人多浮伪而不务农,窦轨下令各属县,凡属游手好闲者一律加以处罚,由此威信大行,人民纷纷趋赴本业。
去世后,赠予并州都督。
其子奉节,娶永嘉公主为妻,历任左卫将军、秦州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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