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 | 每次撞晕你，都用好久（三首）
重阳书
依然是，沿着黄昏的堤岸散步
几个垂钓者，向湖面，抛出好看的孤线
依然是芦苇猛窜，货船错身。
翻飞的那几只白鸟，我从不知其名。
依然是，累了就坐在石头上。
身前是水。身后也是水。
几朵野花，提着细小的灯盏。在草丛中
默默陪着我，也陪着坟头的已亡人。
看卡拉瓦乔画作《弹琴者》
嗨，伙计。
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边。
看你把圣母玛丽亚画成光腿的妓女，把受洗的约翰头颅换成你自己。
我不能看你叼着烟斗，斜靠在阴影里。
尽管这贫困，混乱的日子，并非出自你本意。
上帝赋予你精湛手艺，却只换到可怜的六便士———这真令人沮丧。
瞧，这弹鲁特琴的少年，在画布上聚集着金色的光芒。
花瓶中的大丽菊，在静静地卷边。
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边。
嗨，伙计。当你把目光转向我……
仿佛你为我们所有人承担了孤独、且荒谬的命运。
一只灯蛾虫的一天
噢，多么惊险的一幕：
那只红嘴鸟，在枫杨叶上转动着它的脑壳，并把掠杀的爪子亮了出来。
几乎在一瞬间，你收缩成了一个粪球。你不停地滚动，在颠簸的逃生路上。
坚硬的岩石，一直磨擦着你的腹部。
络石藤与青枫藤的罅隙里，密布深渊。每一次撞晕你。都用好久，才爬上来。
是的，作为一只毛毛虫。
除了自卫的丁点本领，只剩这些活着的本能了：
夹竹桃和石楠的汁液有毒。
柳杉的吊床靠近水面，有随时掉下去的危险。
你必须忍受更多的晨昏。
用你笨重的蠕动，爬过灌木丛，停车场，黑水塘……
直至在某个枝头，走向另一段奇妙而迥异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