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红城 |《捶一捶时间》（组诗）
《我的情敌》
1
六月迫近，巷子斜长，雨，读余声
手心紧贴玻璃
十年前和十年后
都是一样的
2
合欢树恰好撑开茂盛的冠。鲜艳的桃红在翠绿间跳
我承认我的莽撞，相隔一场雨
非要冲进来
非要打开青春的门
3
接受一场游戏。雨淋湿的痕迹
一个人慢慢地走
我会把对自己的同情
立一块碑
然后，写这么一句——
每一棵合欢树
都是我的情敌
《捶一捶时间》
他听到檐雨的回答。坐在雨声中
他的拳头，与胸膛相隔二十年
举起来，用力
发不出力
这是一条下行的人流，滑入中年
瞅着不可见的江湖。时间瞅起来多么多余
像动起来的电梯扶手
松开拳头，新闻的动态流成半透明状
像一面玻璃墙
他想说，模拟的行走跟新发地无关
梦境递来水果刀，他迟疑着
看了看苹果，怕一刀
削出真相和不完整的世界
他听到的雨声，似乎就是戴上口罩的形状
整个六月
都是这样
不管他承受得了还是承受不了
《新发地的寂静》
1
黑夜归还给黑夜，一点一点归藏于寂静的寂静
我对自己说，我没有去过新发地
就像跪在一堆谎言面前，发出救赎的声音
2
不写诗的时候，盯住三文鱼
反复地咒骂，狠狠地
也会把写成一半的废纸团起来
扔在地上。
为了听到自己摔痛的声响
3
两个女人捡鱼，活着的鱼，这些鱼在蔬菜堆喯哒
蔬菜一大堆一大堆
卖不掉扔了
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说
4
我对走过来的黑夜、月亮、树木说
我没有理由远离这块地方。公交车错过一站
陈留村，摇蒲扇的老大爷
冲我微笑
第一次像读诗一样，读他满脸爬满皱褶的笑容
5
联东U谷离新发地不是很远。翻手机翻看若干分析
没有肺的三文鱼，剁刀，剁板
冷冻链，这些词汇类似很多内情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现在趴在窗口读云，读一朵云推搡另一朵云
6
步行过草桥，风斜，雨斜
戴口罩的行人增多，他们用眼神互相鼓励
抵达虚无之境。梦游间，这一切，总会过去的
核酸检测单对我说
《权作记事》
雨声中摊开四肢。就以为，在梦的呼吸里了
限制想象跟夜无关
注意力转移到右胳膊紧密的绒毛时
这些被风抚过的废墟一样的
沉浸
另一只胳膊压过来，像极了两个陌生人
聊天时的平静
做不到不自知。是的，还是要感谢枕边的一朵石榴花
和我安静地躺着
狮子营190号的这个院子，石榴树有几棵
来时去年九月底，阳台外有鸟鸣，石榴裂开大嘴唇
现在是五月底。我试图和这些事物对话
也有点担心，我始终是它们陌生的人
也是自己陌生的人
两只胳膊交叉搭上肩，隔一层轻快的时间
直到嘴角溜出一抹微笑
雨声减轻。此刻
我知道，它们一会儿就会消失
就像有人进入我的身体又移出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