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诗(组诗)
(一)
其实,那一滴雨就要接近三月桃花状的水了。与我相隔
只是一首诗,或者一个青青的词那么远了。
谁天生的鸟,用羽毛给我盛酒。用透明似水的
喙,让我念想古时的美玉,和今生的
情人。春风一夜。
一夜的春风,用琴声与鹤飞翔的传说,说服了
遍野的桃枝和当垆的女子说着话的细腰。
一夜的酒,轻波泛舟,那鱼红色的衣衫,被风一流
在灯下,化成了水做的黎明。桃花似灯
我说:掌灯。并且,用沉香木的手一拍
她们就开了。
其实,一滴雨潜伏在桃花之中,就是一羽飞翔
的词栖息在诗歌的枝上。
我看见遍野粉红的诗歌,和种植她们怀的诗人,正在
下雨。
(二)
像是病了。已经开过的那十九朵,躺在旧年的水做成的
枝上。菩萨。去年的那缕春风,你放在了哪里。
我的桃花病了。我站在比我还要苍老的暮色中,心神不宁,
随手一翻,便是唐诗中被水浸过的那一页。
第一枚的桃花,在我清瘦的目光中,力不从心。菩萨。
我是你炼成的那粒药,在春天,专治那株病了的桃。
菩萨。芯神不定,桃花们讲不出话来。我是她们的声音,
走了整整一夜,才听见少许的香。
朝思暮想。向阳的云朵,是你给她们的风骚。
那么多的鱼想要游进水做的骨朵中,桃花样开放的苍天在上。
菩萨。她们是你伸开的手指,我在听。
(三)
只需一瓣。我要把火车的窗口描成美人的围巾,蒸汽们,
四散开来,像是一个时代。和她印书时随便绘出的乳房。
站在白描的桃花对面,一种瘦在我的手臂上舞蹈,直到桃花和乳房,
一同凋谢。我把空洞的书和水看成是春天给你的念想。
睡眠像是一只上了发条的狗。清晨是唐朝的潭,拴在桃花身上,
我在雾中给手讲课,让她识字。给过去的时光打一些润滑油。
一瓣用来饮酒,那是可以想入非非的曲线,婉约,
像是和最后的前世。
我只饮桃花酿成的诗歌,醉了也罢。还有一瓣,让她沿着春天
的铁路走。
今夜我坐在煤炭中诵经。刚起了名字的孔雀,被我的错别字,
覆盖在灿烂的火苗下面,如同狡黠的星光。桃花一瓣,
我脱一件衣衫,我看着你提着蓝色的裙子,
走在隐喻的油菜花中。火车是最长的一滴泪,我和剖开的煤都信。
来呀。在火车上,我只写一瓣桃花,和一个女人的围巾。
你要嗅出整个清晨的敌意,还有杀死在我怀中的,三士。
还有,正在衰老的春秋。
龚学敏,男。1965年生于四川九寨沟。八十年代开始诗歌创作。1995年春天,沿中国工农红军一方面军长征路线,从江西瑞金到陕北延安进行实地考察,创作并出版长诗《长征》。已出版诗集《幻影》、《雪山之上的雪》,《长征》,《九寨蓝》,《紫禁城》。《星星》诗刊常务副主编。
点评:一滴泪的控诉:栖息于诗歌枝桠上的一朵梅
花开五朵,梅分八支,龚学敏的桃花诗晶莹剔透、阡陌玲珑,桃花诗人的冠带可不是随手捡来的,桃花状的水谁有见过,那两情相悦的一度春风,接洽着这满目桃花朵朵,满山遍野的桃枝拥戴美艳女子说着话的细腰,一滴雨化为一枝梅,其意象本身就是一首诗,或是一个名叫春风的词。龚学敏桃花诗以风做媒,云作嫁衣,即使凋零的花瓣,也像依附于女人水袖上彩蝶。栖息于诗歌枝桠上的那一朵朵梅,是贴了标签的,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没有第二个艺术家,写出这样有着鲜活灵性的桃花诗,意念所致,画外之音,如此令人迷醉,就像坠入了桃花溪随水流淌,竞相奔走;亦或沿着春天的铁路走,伴随挑花瓣的凋落,正是即将挫败的春,渐渐逼近衰老之秋的结果。唐代李白《惧谗》中的诗句:“二桃杀三士,詎假剑如霜?”到是真切记录着诗人,一生沉醉挑花,喜极而泣,牵出秋霜瑟瑟敌意,怒杀怀中三士的舍世情怀。这首诗将古韵遗风一线牵,从细软绵长的线头的一端,在平静而雅致的倾述中,将已凋零的一瓣瓣桃花连成花环,就像“火车是最长的一滴泪”,一火车的挑花在颠簸中桃之夭夭。读这般儒雅之诗,读者的心灵是打开的,你无需揣度诗人表现了些什么,只需靠近诗心的脉搏,因为诗意就摆在那里,所谓的诗性文字均未设防,没有隐喻、也不存在晦涩,只有水滴一样的桃花瓣,呈现于眼前,我们太需要这般热切的爱了,永恒的美,往往就在我们身边,那是一张以蓝色的天空做底色,满目挑花点缀山野的彩墨画,生命的境界在哪里,虔诚之人就会奔向哪里,也许这就是一个爱桃花爱到极致的诗人的宿命,每当桃花盛开之时,便是诗人朝气蓬勃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