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女和石头的歌(组诗)
文/东流水
那朵栀子花
也是回乡
那群儿童躲进了唐朝的那片树林
只有鹧鸪,从那个遥远的鸟巢飞出
和布谷一起
用依然没变的乡音,跟似曾相识的客人
声声,打着招呼
长满狗尾巴草的乡路,挤满乡愁
脚步磕绊着,仿佛回到了少年
趟过小溪,拐一个弯
那座翠竹掩映的青瓦房
不知所踪。那扇门缝后的眼睛没了,还有
开满喇叭花的篱笆,也没了
那口池塘还在,甚至云
也还是当年那朵,栀子花在塘边
开了一年又一年
但没有等到那个摘栀子花的女孩
荷花和芦苇在一起,挤挤挨挨
那棵曾经挂着一轮乡月的树
流浪到城市的某个街头
山坳里的月亮,找不到枝头歇脚
一天天消瘦
栀子花,栀子花
把苦涩和懵懂浸泡在清香里
2020年6月20日
那群蓑衣斗笠
风,摇曳着记忆
童年的钟声,在塘边
那棵木梓树上敲响。那群“蓑衣”“斗笠”
和风雨一起,织成一道风景
钟声里,炊烟袅袅,鸡鸣犬吠
有打情骂俏,嘻嘻哈哈,有叫不完的外号
扯不完的筋
钟声消逝,岁月悠悠
那群“蓑衣”、“斗笠”
趟过泥水,撂下
相依为命的犁耙车耖
终于,耕完了他生命的最后一犁
栽下她生命的最后一蔸绿色
高高矮矮挤在河畔,那是他们
最后的归宿
曾经,他们无数次在泪水里
埋葬了老伙计,也不知这次
轮到谁来埋葬自己
像当年,横七竖八歪在谷垛开会
每天,他们枕着浪涛
听一个还在牵挂的消息
也许,他们还在一起唠嗑
菜地是不是要浇水
那场没有碾完的稻谷,是否淋雨
儿女们在插青时,会不会
忘了带上雨伞
清明时节,总是雨纷纷
在这个世界,他们曾像牛一般
在泥水里挣扎
活着,没有谁叫他们的大名
死了,有的也没有一块自己的墓碑
他们就是一群窝囊的蓑衣斗笠
小小的土堆,就是他们
到过这个世界的暂时证明
时间的浪花
有一天,也会把它涤荡得
像一抹云,无影无踪
2020年6月23日
浣衣女和石头的歌
那是一首唱了几千年的歌
歌是喇叭调、叮当调
还有五句子歌
河滩上那圆溜溜的石头
是浣衣女的棒槌
敲打出来的。火辣辣的山歌
把它撩得烫热
河里艄公的号子
和浪涛缠在一起
风中,浣衣女那刚浴过的青丝
和白帆一样,都是飞杨的姿态
荷花出水朵(呀)朵的鲜(哪哎)
荷花爱藕(呀)藕爱(哪)莲(哎)
浣衣女和石头的歌
唱了一年又一年,
石缝里,也孕育着歌的种子
岁月的河流,拐了几个弯
没有了浣衣女的河滩,那歌
还在风里回响。石头上
爬满落寞的青藤
棒槌在岸边,长成了一棵棵树
只有月亮在夜晚,悄悄溜来
在枝头和它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