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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列传·卷一百九十四 部分译文

  焦芳,泌阳人。天顺八年(1464)进士。大学士李贤因他是同乡,把他引荐为庶吉士,后授予编修官,进行侍讲。任满九年后,应当晋升学士。有人对大学士万安说:“像焦芳这种不学无术的人,也是学士吗?”焦芳听说后非常愤怒,说:“这肯定是彭华在离间我。我如当不上学士,就要将他刺杀在长安道中。”彭华害怕了,便向万安说明,焦芳于是进升为侍讲学士。原先,诏令修纂《文华大训》,给东宫太子讲解。此书都是彭华等人所编写,焦芳羞于没有参与,所以每次进讲时,便故意挑毛病,在众人中大声宣扬。翰林们都崇尚文采,唯独焦芳粗鄙而没有学识,又个性阴狠,动辄对别人进行诽谤,所以人们都害怕而躲避他。尹..被罢免时,焦芳因为与他的儿子尹龙相勾结,被贬为桂阳府同知。焦芳知道这是出于彭华、万安两人的主意,更对他恨之入骨。

  弘治初年,焦芳调任霍州知州,升四川提学副使,再调任湖广。不久,升任南京右通政,因亲丧回家。守孝期满后,授为太常卿兼侍讲学士,不久升任礼部右侍郎。他恨刘健压制自己,便每天当众谩骂他。刘健的批文不合他的心意,便提笔抹去,不禀报尚书。不久调吏部,转任左侍郎。马文升任尚书,焦芳经常对他进行诽谤和侮辱,还暗中勾结言官,让他们抨击那些自己素来不喜欢以及地位在自己之上的人。他又上书提出御边的四条意见,企望能被采纳,但被谢迁压了下来,所以他尤其恨谢迁。每提到余姚、江西人,因为谢迁和彭华的缘故,焦芳常破口大骂。焦芳既然已一再忤逆廷臣,又想锐意进取,于是便与阉官深相勾结,以巩固自己的地位,日夜图谋逐出刘健、谢迁,取代他们的位置。

  正德初年,户部尚书韩文说财税不足。廷臣意见认为理财无奇术,唯有劝皇上节俭。焦芳知道左右有人窃听,便大声说“:百姓家庭尚需要费用,何况皇上!谚语说‘没钱就捡旧纸’。现在天下拖欠隐漏的租税不知有多少,为何不去检查追索。而只说要削减国家开支?”武宗听后非常高兴。正好马文升辞职,于是升焦芳为吏部尚书。韩文将要率九卿弹劾刘瑾,奏疏应当首列吏部之名,便将此事告诉焦芳。焦芳偷偷地把这一计划泄漏给了刘瑾,刘瑾于是驱逐了韩文以及刘健、谢迁等人。而焦芳得以本官兼任文渊阁大学士,入阁辅政,累升少师、华盖殿大学士。他在内阁多年,刘瑾搅乱天下,变更成法,荼毒缙绅之士,都是他所引导。他每次拜访刘瑾,言必称千岁,而自称为门下。批阅奏章,全都迎合刘瑾的心意。四方来贿赂刘瑾的,都先贿赂焦芳。

  他的儿子黄中,也傲慢凶狠,不学无术,但廷试时却一定要得第一名。李东阳王鏊将他列在二甲第一名,焦芳很不高兴。他告诉了刘瑾,径自给儿子授为翰林检讨,不久进升编修。焦芳因黄中的缘故,时时骂李东阳。刘瑾听到后说:“黄中昨天在我家试做石榴诗,很拙劣,你还能恨李东阳吗?”

  刘瑾恨翰林官对他太傲慢,想把他们全部赶出去,被张彩劝阻。到《孝宗实录》修成时,刘瑾又重提先前的打算,张彩又极力劝阻。而焦芳父子和检讨段炅等人,教刘瑾以扩充政事为名,将编修顾清等二十余人全部赶到了各部衙门。有关官员响应诏令荐举才德兼备之士,将余姚人周礼、徐子元、许龙和上虞人徐文彪四人推荐了上去。刘瑾以周礼等人都是谢迁的同乡,而诏令又是刘健所起草,因而将这四人投进诏狱,还想将刘健、谢迁一并逮捕。李东阳极力调解。焦芳厉声说道“:纵然赦免他们的罪行,难道不应该将他们除名吗?”于是将刘健、谢迁废为平民,而张榜驱逐担任京官的余姚人。

  满剌加的使臣亚刘,本是江西万安人,名叫萧明举,因犯罪叛逃到满剌加,与其国人端亚智来朝见。后来他又图谋进入氵孛泥国索宝,并杀死了亚智等人。事情报到朝廷后,正要让所在官员调查上报,焦芳却在后面补充写道:江西的土俗,人民多散漫不认真,像彭华、尹直、徐琼、李孜省、黄景等人,多被人们所议论。应当裁减江西乡试名额五十名,初做官的人也不要选为京职,并将这一条颁布为法令。”他还说:“王安石贻祸于宋朝,吴澄为元朝做官,应张榜公布他们的罪行,使以后不要滥用江西人。”杨廷和劝解说“:因一人为盗,而祸及一方,甚至还裁减乡试名额。宋元时期的人物,难道也要拉来一同判罪吗?”焦芳这才罢了。

  焦芳非常厌恶南方人,每斥退一个南方人,他便很高兴。即使是谈论古人,他也一定诋毁南方人而赞誉北方人。他还曾做一幅《南人不可为相图》,献给刘瑾。他担任《孝宗实录》一书的总裁官时,对何乔新、彭韶、谢迁肆意进行诬陷和诽谤,还得意地说:“当今朝廷之上,有谁像我这样正直!”

  当初张彩任郎官时,焦芳极力推荐他以取悦于刘瑾,希图获得奸利。到张彩当尚书时,焦芳父子没有一天不推荐人,张彩与他的看法有时相同而有时相反,两人遂有了矛盾。而段炅见刘瑾亲近张彩,焦芳势力稍衰,便转而依附张彩,将焦芳的阴私全部告诉了刘瑾。刘瑾大怒,多次当众斥骂焦芳父子。焦芳不得已,便请求辞官归乡。

  黄中请求阁臣庇荫,以侍读职衔随父还乡。刘瑾败后,给事中、御史纷纷弹劾焦芳父子,削夺了他的官衔,将黄中废为平民。后来,焦芳派黄中用金钱宝物贿赂权贵,上书请求洗刷先前的罪名,恢复官衔,但被吏科驳斥。于是吏部又奏请将黄中逮捕,押送法司,以昭示上天对他的惩罚。黄中狼狈逃走。

  焦芳府第很宏丽,建造时劳动了几个郡。大盗赵钅遂进入泌阳,火烧了他的府第,挖开了地窖,获得不少藏金,于是赵钅遂将焦芳先人的坟墓全部掘开,将挖出的骨头与牛马骨头一起烧掉。他遍寻焦芳父子不得,便将焦芳的衣冠挂在院子里的树上,拔剑砍掉他的头,让群盗将其剁碎。他说“:我为天子诛杀此贼。”赵钅遂后来在临刑时叹道:“我不能亲手杀死焦芳父子以谢天下,死有余恨!”刘瑾的侄孙二汉应被处死,他也说:“我死固然应当,但我家的所作所为,都是焦芳和张彩所指使。现在张彩和我被处以极刑,而焦芳却唯独安然无事,岂不是冤枉!”焦芳父子竟得良死。

  张彩,安定人。弘治三年(1490)中进士,被授予吏部主事,历任文选司郎中。张彩善于议论,言辞犀利,还善于窥探权贵的旨意。他初时粉饰自己,以博取声誉,尚书马文升等人都喜欢他。给事中刘瑾曾经弹劾他颠倒选才法等事,马文升都为他辩解,并且还称赞他聪明刚正,受到上下人等的推崇。诏令他依旧办事。张彩便五次上疏称病辞职,马文升极力挽留,没能把他留住,当时舆论都称赞他。过了几天,给事中李贯推荐张彩有将略。杨一清总制三边军务,也推荐张彩来代替自己。而焦芳因张彩与刘瑾是同乡,也极力向刘瑾推荐他。刘瑾想把他召来,便下令,如果他过期不到,便斥为平民。张彩于是上路。他去见刘瑾时,戴着高帽、穿着鲜艳服装,他脸色白皙,身材修长俊美,须眉浓密,词辩如泉涌。刘瑾非常敬佩和喜欢,握着他的手多时,说:“你真是神人,我何幸得以遇到你!”当时文选司郎中刘永已升为通政使,依次应排列验封司郎中石确进文选司。这奏疏呈入后,刘瑾令尚书许进追回原疏,换上张彩。张彩从此一心追随刘瑾。刘瑾厌恶许进不依附他,张彩便挑拨是非,将许进陷害挤走,以刘宇来取代他。刘宇虽是尚书,选官之权都归张彩,多不汇报刘宇,即使汇报了,刘宇也一定温言接受。张彩抱着卷宗,站着说话,刘宇俯首哈腰说不敢当。他在文选司半年,升为左佥都御史,与户部侍郎韩鼎同廷谢恩。韩鼎老了,起拜行礼不合规矩,被谷大用、张永等人讥笑。刘瑾正在惭愧,看到张彩风采照人,英气勃发,谷大用等人都很羡慕,这才高兴。过了两天罢免韩鼎,而张彩过了一年被超升为吏部右侍郎。

  韩鼎,合水人。弘治时期,任给事中,有刚直的名声。后升任右通政使,在安平治水有功,以通政使之职离休回家。到此受刘瑾的引荐,但又挫败而归,从此失去素有的声望。

  刘瑾想让张彩大贵,于是命刘宇进入内阁,以张彩代替他。一年之内,他由一个部郎升到六卿。同僚们却仍在原职,他们惴惴不安地在尚书面前汇报,而张彩一本正经地对待他们,毫不客气。不久他加封为太子少保。每逢刘瑾出宫休假,公卿们前去拜访,从上午八九点到下午四五点都不得接见。张彩故意徐徐而来,直接进入刘瑾的小阁,欢饮一顿而出,这才与众人作揖相见。众人因此更加害怕张彩,见到张彩所行的礼就像见到刘瑾一般。张彩与朝中大臣言谈,称刘瑾为老者。凡他所说的话,刘瑾无不听从。他便不时地考察内外官员,纠察弹劾很严,间或也用薄惩,各部门以及台谏官员被贬和折辱的一天比一天严重。他变乱旧制,贿赂公行,海内的金帛奇物络绎不绝地运来。他尤其喜欢美色。抚州知府刘介,是他的同乡,娶有美妾。张彩特地将刘介升为太常寺少卿,然后穿着盛装前往道贺说“:你怎么报答我?”刘介惶恐地感谢道:“我一身之外,都是您的。”张彩说“:这就遵命。”便派人直入内室,牵出他的妾,车载而去。他又听说平阳知府张恕妾美,便去索求,张恕不肯,他就令御史张龠考察,将他治罪,拟遣去戍边。张恕献出爱妾,才得减刑。

  张彩既欠刘瑾的恩德,则刘瑾专权日久,贪求冒赏无厌,天下都怨恨他,便找机会劝他说“:您知道这些贿赂从哪儿来吗?不是盗取国库,就是剥削小民。他们借您之名肥了自己,送给您的不到十分之一,而怨愤却集中您一身,您怎么向天下交代?”刘瑾非常赞同他的意见。正好御史胡节巡按山东回来,送给刘瑾很丰厚。刘瑾将他揭发,并逮捕他入狱。少监李宣、侍郎张鸾、指挥同知赵良巡视福建回来,献给刘瑾白金两万。刘瑾上疏将白金交给国家,而将三人治罪。其他因贿赂他而得祸的很多。苛刻的聚敛为之减少,内外人士便有的称赞张彩能引导刘瑾做善事。到刘瑾被诛,张彩以交结皇上贴身宦官之罪被判死刑,遇上大赦应当免罪。于是将他改判为同刘瑾谋反。他死于狱中,仍将他拖到市场坐刂尸,抄他的家,妻儿流放到海南。

  崔呈秀,蓟州人。万历四十一年(1613)中进士,授予行人官。天启初年,升任御史,巡按淮安、扬州两府。他卑鄙狡猾,品行不修。他见东林党势力正盛,在将要离开京城时,便极力向李三才自荐,请求加入东林党,被东林党拒绝。在淮安和扬州,他任意贪污。

  霍丘知县郑延祚贪污,崔呈秀将弹劾他,郑延祚以一千两黄金贿赂他而获免。郑延祚知道他好对付,便再献上一千两黄金,即受到他推荐。崔呈秀做事多像这样。

  四年(1624)九月崔呈秀回京,高攀龙当时任都御史,将他贪污情况全部揭发。吏部尚书赵南星建议罚他戍边,诏令将他革职,等候检查。崔呈秀大为窘迫,连夜跑到魏忠贤的住处,叩头乞怜,说高攀龙、赵南星都是东林党,他们挟私怨排挤和陷害他,然后他又叩头流涕,乞求做魏忠贤的养子。当时,魏忠贤被廷臣轮番攻击,非常愤怒,正想得外廷大臣相助。涿州人冯铨,正当少年,以侍从一职住在家里,与熊廷弼有矛盾,他投书给魏良卿,劝他制造大案。魏忠贤正想借事端排挤陷害那些害他的人,这时得了崔呈秀,相见恨晚,遂用他为心腹,每天与他谋划。

  第二年正月,给事中李恒茂为崔呈秀诉冤。圣旨即说崔呈秀被诬陷,恢复了他的官衔。崔呈秀于是首先上疏推荐张鹤鸣、申时懋、王永光、商周祚、许弘纲等人,而后又上疏请令京官自己述职,由此清流之士多被斥退。不久他监督三殿工程,魏忠贤以检查工程为名,每天到外朝。这时崔呈秀便屏退他人,与他密谈,借机献上《同志录》等册子,上面都是东林党人名单。他又献《天鉴录》,上面列的都是不依附东林党的人,让魏忠贤凭这些定升降,结果朝中好人为之一空。晚上来乞怜的人,无不通过崔呈秀来引进,那些人蝇集蚁附,崔呈秀门庭若市。他累升为工部右侍郎兼御史,仍监督工程。御史田景新说,侍郎兼御史不便,请改为佥都御史。皇上听从了。

  魏忠贤曾修建家乡肃宁县城,崔呈秀首先上疏赞美。六年(1626)二月,他又上疏歌颂魏忠贤监督工程之功,请求赐给敕令褒奖,奏疏最后说道:“臣并非向宦官献媚,就有千讥万咒,臣也甘愿承受。”奏疏传出后,朝野人士轰然大笑。内阁大臣顾秉谦之辈撰写八百余字的敕令,褒奖魏忠贤,极力吹捧,古代九锡之文也不过如此。此后,内外大臣的章奏,无不颂扬魏忠贤的功德。当时正开始修《三朝令典》,崔呈秀上疏陈述本书的起源,追论“三王并封”、“妖书案”和“就藩”三件事,凡拥护光宗的,都加以诋毁。魏忠贤很高兴,吩咐交给史馆。这年七月,崔呈秀升本部尚书。十月,皇极殿建成,加封为太子太保兼左都御史,仍监督大工程。他母亲去世,他不回家奔丧,而引“夺情”留任。

  崔呈秀受魏忠贤宠爱,更加贪利。朝中士大夫多拜他,做他的门下士,以便能靠上魏忠贤。凡不依附于魏忠贤以及争夺权势而相互倾轧的人,魏忠贤都派他的党羽将他们排挤出去,当时所谓的“五虎”,就是以崔呈秀为首。受到排挤陷害的人,不可胜数,即使是他的党羽,也深深地畏惧他。他的儿子崔铎不能做文章,他便嘱咐考官孙之獬,获得了乡荐。他用弟弟崔凝秀为浙江总兵官,女婿张元芳为吏部主事,妾弟戏子萧惟中为密云参将,有关部门都不敢违抗。

  第二年八月他冒领宁远、锦州的功劳,被加封为太子太傅。不久记三殿功,加封为少傅,庇荫世袭锦衣卫指挥佥事。这一月他升为兵部尚书,仍兼左都御史,并挂两枚印章,掌握兵权和监察权,出入煊赫,权倾朝野。不久,熹宗去世,廷臣入宫告别遗体。十几个宦官使者传呼崔呈秀很急,廷臣们相顾愕然。崔呈秀进去见魏忠贤,密谋了很久,但他们太隐秘,所谈的内容不得而知。有人说魏忠贤想篡位,崔呈秀认为时机不合,阻止了他。

  庄烈帝即位后,魏忠贤的党羽知道他必败,内部产生了分裂。副都御史杨所修首先请崔呈秀守孝,御史杨维垣、贾继春相继极力攻击他,崔呈秀请求辞职。皇上仍安慰挽留他。他上了三封奏章,皇上温语令他乘邮车回家。后来人们弹劾崔呈秀和工部尚书吴淳夫、兵部尚书田吉、太常寺卿倪文焕、副都御史李夔龙,这五人号称“五虎”,宜将他们处死,陈尸于集市。诏令将他逮捕治罪,将他的财产抄没入官。当时魏忠贤已死,崔呈秀知道不可避免,便排列姬妾,将奇珍异宝都摆出来,狂呼痛饮,喝完一杯便将杯子摔碎,饮完后便上吊自杀。诏令将他戮尸,他的儿子崔铎被除名,弟弟凝秀被遣去戍边。后来定逆案,崔呈秀列为首犯。

  当魏宗贤失败时,庄烈帝采纳了廷臣的意见,将要定参与谋逆的案件。大学士韩火广、李标、钱龙锡不想广泛搜查,以免树怨太多,仅提出了四五十个人。皇上嫌少了,令他们再议,他们又提出了几十个人。皇上不高兴了,令他们按照“出谋划策”、“拥戴”、“颂美”、“奉承依附”这四项来搜寻逆党,并且说“:一起为恶的宦官也应当列入。”韩火广等人说不知道宦官情况,皇上说:“怎能都不知道,你们不过是害怕被人怨恨而已。”过了几天,皇上将他们招入便殿,桌子上有一布袋,里面装着很多奏疏,皇上指着袋子说“:这些都是奸党歌功颂德的奏疏,你们可找出他们的姓名,全部列入逆党。”韩火广等人知道皇上心意已不可改变,便说“:臣等的职责是起草圣旨,法律不是臣等所熟悉。”皇上招吏部尚书王永光来问,王永光不熟悉刑法。皇上于是令刑部尚书乔允升、左都御史曹于汴一起办理,于是他们按名罗列,没有人能脱漏。崇祯二年(1629)三月他们呈上逆党名单,皇上制成诏书颁示天下。

  首犯被判凌迟处死的有两人:魏忠贤、客氏。

  首犯的同谋、被判随时处决的有六人:崔呈秀和魏良卿,客氏的儿子都督侯国兴,太监李永贞、李乾钦、刘若愚。

  交结贴身宦官、被判秋后处决的有十九人:刘志选、梁梦环、倪文焕、田吉、刘诏、薛贞、吴淳夫、李夔龙、曹钦程,大理寺正许志吉,顺天府通判孙如冽,国子监生陆万龄,丰城侯李承祚,都督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张体乾。

  交结贴身宦官第二等、被判充军的有十一人:魏广微、周应秋、阎鸣泰、霍维华、徐大化、潘汝祯、李鲁生、杨维垣、张讷,都督郭钦,孝陵卫指挥使李之才。

  交结贴身宦官第三等、被判三年徒刑、允许自赎为民的有:大学士顾秉谦、冯铨、张瑞图、来宗道,尚书王绍徽、郭允厚、张我续、曹尔祯、孟绍虞、冯嘉会、李春晔、邵辅忠、吕纯如、徐兆魁、薛凤翔、孙杰、杨梦衮、李养德、刘廷元、曹思诚,南京尚书范济世、张朴,总督尚书黄运泰、郭尚友、李从心,巡抚尚书李精白等一百二十九人。

  交结贴身宦官、被减刑革职闲住的,有黄立极等四十四人。

  魏忠贤的亲属以及依从他的宦官,又有五十余人。

  定案之后,魏忠贤的党羽每天都图谋翻案,王永光、温体仁暗中主谋,但皇上态度坚决,他们不敢行动。后来,张捷推荐吕纯仁,被弹劾而去。唐世济推荐霍维华,福建巡抚应喜臣推荐部内闲住的通政使周维京,都被加罪,遣去戍边。他的党羽才不敢言语。福王时期,阮大铖冒领确定国策之功,被起用,这案才翻了过来。于是太仆寺少卿杨维垣、徐景濂,给事中虞廷陛、郭如暗,御史周昌晋、陈以瑞、徐复阳,编修吴孔嘉,参政虞大复之辈相继获得起用,直到国亡才算了结。

  刘志选,慈溪人。万历年间,与叶向高同年考中进士。被授予刑部主事,与同僚刘复初、李懋桧就郑贵妃、王恭妃册封一事上书论争。后来因为给事中邵庶请求禁止各部官员上书议论政事,李懋桧上疏极力反对,被降级二等。志选说:“陛下贬李懋松,将使人闭口结舌,从而蒙蔽皇上耳目,这不是国家之福。”皇上生气了,将他贬为福宁州判官。后来逐渐升到合肥知县,因没通过三年一度的考核,被罢免回家,在家住了三十年。

  光宗、熹宗相继即位,那些因为提建议而得罪的人纷纷获得起用,唯独志选因先前没通过考核而不被起用。正好叶向高赴京应召,经过杭州,志选与他游玩了个把月。叶向高回朝廷后,他被任为南京工部主事,后升为郎中。当时他已七十多岁了,却更积极地往上爬,上疏追论“红丸”一案,极力诋毁孙慎行不道德。魏忠贤很高兴,天启五年(1625)九月招他任尚宝寺少卿。在进京途中,他又极力攻击孙慎行,还连及叶向高。魏忠贤更高兴,将这两篇奏疏交给史馆。

  第二年志选升任顺天府丞。冬十月他便上书弹劾张国纪。张国纪就是皇后的父亲。魏忠贤顾忌皇后贤明,想把她弄倒。正好有人在厚载门张贴匿名榜,罗列魏忠贤的反状,还包括了他的党羽七十多人。魏忠贤怀疑它是出于张国纪和那些被逐出的人之手。邵辅忠、孙杰图谋借此造大案,将东林党人杀尽,并借张国纪来扳倒中宫皇后,事成之后则立魏良卿的女儿为皇后,他们起草了一篇奏疏,找人呈递上去。但那些人都害怕得祸而不敢答应。志选被家人的话所迷惑,以为自己年纪大,一定比魏忠贤先死,竟然将那篇奏疏递了上去。奏疏中极力论列张国纪的罪行,最后还说“不要让人非议为‘丹山之穴,蓝田之种’。”说这话是因为先前有一个死囚叫孙二说张皇后是他所生,不是张国纪的女儿。奏疏上呈后,后果难料。皇上因伉俪情深,只是令张国纪自新而已。皇后是原司礼监太监刘克敬所选,魏忠贤迁怒于他,将他贬往凤阳,绞杀了他。

  不久,志选上疏歌颂《要典》,言该书“颂扬圣德,讨伐罪恶,无微不彰,就是拿尧、舜流放四凶,推举元、恺来比,也不过如此,诚然游、夏也不能赞一词。”他因而极力诋毁王之肕、孙慎行、杨涟、左光斗,而极端赞誉刘廷元、岳骏声、黄克缵、徐景濂、范济世、贾继春以及傅魁、陈九畴。并说“:慷慨忧患时局,力挽狂澜于既倒的,是魏广微,应当恢复他内阁大臣的地位,以继承五臣的盛事。赤心报国,帮助编成不朽的巨典的,是东厂臣僚,应当增入简端,以杨一德之休风。”他又说:“对王之肕宜将他正法,孙慎行宜贬去戍边。”魏忠贤非常高兴,于是岳骏声等人被越级提升,王之肕被逮捕,孙慎行被遣去戍边。这些都正如志选所言。

  七年(1627),志选升为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这一年,熹宗去世,魏忠贤败,言官纷纷弹劾他,诏令将他除名。后来定逆案,法律没有撼动国母的条文,便依以子骂母的条文来判处他,将他和梁梦环判了死刑。志选先上吊了。

  曹钦程,江西德化人。中进士,被授予吴江知县。他任意贪污,以滥用刑罚博得刚正不屈的名声。巡抚周起元弹劾他,结果他被贬职,改任顺天府教授,调任国子监助教。他巴结汪文言,得以任为工部主事。到汪文言败后,钦程又极力排挤他,通过座主冯铨把魏忠贤当作父亲一般来侍候,成为“十狗”之一。冯铨想陷害御史张慎言、周宗建,令李鲁生起草奏疏,嘱咐钦程递上去,趁机将李应升、黄尊素牵连上,并推荐李鲁生以及傅木魁、陈九畴、张讷、李蕃、李恒茂、梁梦环之辈十余人。张慎言等四人都被除名。

  钦程在群小人中尤其无耻,他日夜登魏忠贤的门,卑躬屈膝,阿谀奉承,无所不至,同类颇羞与他为伍。钦程却在众人面前很傲慢,以显示魏忠贤亲爱他。给事中吴国华弹劾他,魏忠贤大怒,将吴国华除名,钦程更加得志。给事中杨所遵循魏忠贤的旨意,极力推荐钦程贤能,于是他由员外郎升为太仆寺少卿。后来魏忠贤也讨厌他了,六年(1626)正月他被给事中潘士闻弹劾。魏忠贤指责他败群,将他除名。他临行之前还在魏忠贤面前叩头说:“君臣之义已绝,父子之恩难忘。”他泪流不止而去。魏忠贤被诛后,他被列入逆案第一等,判了死罪。在狱中关了很久,家人不再给他供应饮食,钦程抢其他囚犯的剩饭吃,每天都醉饱。李自成攻陷京师后,钦程首先破狱出来投降。李自成失败后,他随李自成西去,不知所终。福王时期,定依从贼人案,钦程又被列为首等。

  王绍徽,咸宁人,尚书王用宾的从孙。考中万历二十六年(1598)进士,被授予邹平县知县,后升任户科给事中。他为官刚直不屈,颇以品行清廉而闻名。汤宾尹拉帮结党,企图掌权用事。吏部尚书孙丕扬因绍徽是汤宾尹的门生,便引用年例让绍徽出任山东参议,绍徽称病不去。泰昌时期,他起任通政司参议。又升任太仆寺少卿,被弹劾,称病而去。不久他因规谏皇上,被罢官。

  天启四年(1624)冬,魏忠贤逐去左光斗后,便招绍徽代为左佥都御史。第二年六月升任左副都御史,不久晋升户部侍郎,督理仓场。他刚上任理事,又改任左都御史。十二月拜为吏部尚书。魏忠贤为从子魏良卿求世袭封爵,绍徽即上书为他奏请封魏良卿为伯爵。请求推崇魏忠贤三代祖宗时,绍徽也上书建议准其所请。到魏忠贤派遣宦官出外镇守时,绍徽才与同僚一起上书提出有四不可行。王恭厂、朝天宫都失火,绍徽说是因为诛罚过多造成的。他因忤逆了魏忠贤,受到谴责。过后他又上书说:“四方多事,九边缺饷,难免发生催征赋税之事,乞请确定各边塞分额,宽给年限,将权衡缓急之权交给巡按官员。正殿修成后,另外两殿的工程宜延缓,请敕令工部裁省织造、瓷器等方面的冗费,用来资助大的工程。奸党被削除已尽,但恐他们藏祸蓄怨,反受中伤。对于封疆、显过、三案方面的巨奸,宜加以逮捕,处以重刑,使人心悦服,至于其他的人,应该宽大处理。”这次又触忤了魏忠贤的意愿。

  当初,绍徽在万历一朝中,素以排挤攻击东林党而得到其同党的推崇,所以魏忠贤首先用他掌管要害部门。绍徽仿民间的《水浒传》,将东林党一百零八人编成《点将录》,献给魏忠贤,让他按名加以黜退,他因此更受魏忠贤喜爱。后来奸党势力转盛,后进的人想要早日晋升,妒嫉那些人妨碍自己,便计划逐个将他们赶出。孙杰于是图谋让崔呈秀入阁,先赶走绍徽,令御史袁鲸、张文熙诋毁绍徽朋比为奸。袁鲸又上疏历述他卖官的秽状,绍徽遂被撤职,而以周应秋取代他。逆案判定后,绍徽被从官籍中除名,判了徒刑。

  霍维华,东光人。万历四十一年(1613)中进士,被授予金坛县知县,又被征回任兵科给事中。天启元年(1621)六月,宦官王安应执掌司礼监印,他称病推辞住在外邸,希望得到温旨劝慰即起来理事。王安与魏忠贤有矛盾,阉人陆荩臣是霍维华的内弟。探知这一情况后告诉了维华。维华原与魏忠贤同郡交好,便趁机弹劾王安,魏忠贤即假传圣旨杀了王安。刘一火景、周嘉谟都厌恶维华,便用年例让维华出任陕西佥事。维华的同僚孙杰说,维华在兵科任职三月并无过失,是刘一火景、周嘉谟仰承王安的鼻息,故意将他排挤到外地。魏忠贤大喜,立即将刘、周二人逐出,而维华也因遭父丧归家。

  四年(1624)冬,朝事大变,南京御史吕鹏云将自己受外转一事上告朝廷。魏忠贤传圣旨将他和被检查的徐大化、年例外转的孙杰都升为京卿,维华和王志道、郭兴治、徐景濂、贾继春、杨维垣并得恢复原官。维华得任刑科给事中。那些被赵南星斥退的人,竞相起来任事。维华更锐意攻击东林党,弹劾御史刘璞、南京御史涂世业、黄公辅、万言扬,使他们被罢免。他追论三案,痛诋刘一火景、韩火广、孙慎行、张问达、周嘉谟、王之肕、杨涟、左光斗,而赞誉范济世、王志道、汪庆百、刘廷元、徐景濂、郭如楚、张捷、唐嗣美、岳骏声、曾道唯。他还请改编《光宗实录》,向史馆宣示他的奏疏。魏忠贤立即传圣旨将刘一火景等五人除名,逮捕王之肕,免除李可灼的遣戍,提升范济世为巡抚,王志道等人为京卿,唐嗣美以下各人也都被起用,并重修《实录》,但因阁臣之言免了刘一火景等人之罪。不久维华说,总督张我续宜加罪,尚书赵彦宜斥退,御史方震孺不宜逮捕。韩敬宜复官,汤宾尹宜平反昭雪。这触忤了魏忠贤的意志,被传圣旨谴责。五年冬维华升为太仆寺少卿,第二年升为本寺卿。不久升为兵部右侍郎,代理兵部事务。他每次陈奏,必定歌颂魏忠贤。七年,延绥奏捷,维华升为右都御史,庇荫儿子为锦衣卫千户。宁远、锦州叙功,维华晋升兵部尚书,掌侍郎职权内事务,仍照前例庇荫儿子。不久叙三殿功,维华加封为太子太保。

  维华个性邪佞,与崔呈秀做魏忠贤的谋主。他所亲近的都是皇上贴身宦官。所以宫闱秘事他都预先知道,因而他向皇上进献仙方灵露之饮。皇上最初很喜欢吃,后来逐渐讨厌了。到后来皇上得病,身体浮肿,魏忠贤颇以此归咎于维华。维华非常害怕,又担心有后患,便想先主动背叛魏忠贤,于是他极力辞去宁远、锦州功劳的加恩,将功劳推让给袁崇焕,乞请将给自己的庇荫转授给袁崇焕。魏忠贤察觉出他的心意,便传圣旨严厉斥责。不久,熹宗逝世,魏忠贤败,维华和杨维垣等人千方百计地弥补漏政。这一年十月,维华以兵部尚书协理军政事务。

  崇祯改元后,依附于魏忠贤的人多被罢免,维华依旧在职。辽东督师王之臣被免职,继任的袁崇焕还没到任,维华图谋行边以巩固自己的地位。皇上已批准了,给事中颜继祖极力论奏维华的罪行,他说:“维华为人狡猾,宦官势力旺盛时便借助宦官,宦官势力一倒便攻击宦官。攻击杨涟、左光斗的,是维华。杨、左被逮捕后,假装救助他们的,也是维华。他以一名给事中,三年便升到尚书,每次叙功,他都有份,每有赏赐,他必得加封,就是他维华本人也难以自解。”皇上于是收回先前的命令。不久,弹劾维华的人接踵而至,维华于是引退。逆案判定后,维华遣戍徐州,但气势犹盛。七年(1634),骆马湖淤塞,维华向沿河的尚书刘荣嗣建议,请从宿迁到徐州开一条长二百余里的水渠,引黄河水来通漕运,期望得叙功复职。刘荣嗣采纳他的建议,耗费金钱五十余万,结果工程不成,刘荣嗣被下狱判了死罪,维华这才丧气。九年,边事紧急,都御史唐世济推荐维华有治边之才,维华到后,被下狱遣戍。维华于是忧愤而死。

  福王时期,杨维垣翻逆案,为维华等人诉冤,他的奏章下到了吏部。尚书张捷重述三朝旧事,极力称赞维华等人忠诚,给他们追赐给恤典。赠给庇荫和祭葬、谥号俱全的,有维华和刘廷元、吕纯如、杨所修、徐绍吉、徐景濂六人。赠给庇荫和祭葬,但不给谥号的,有徐大化、范济世二人。赐给官衔和祭葬的,有徐扬先、刘廷宣、岳骏声三人。恢复官衔但不赐予抚恤的,有王绍徽、徐兆魁、乔应甲三人。其他像王德完、黄克缵、王永光、章光岳、徐鼎臣、徐卿伯、陆澄源,虽然他们名不入逆案,但为清议所指责,所以也被赐予抚恤。

  阎鸣泰,清苑人。万历年间中进士,被授予户部主事,累升到辽东参政,后因规谏皇帝被弹劾罢免归家。后来,又被起用为佥事,分巡辽海地区。开原失陷后,经略熊廷弼派他抚治沈阳,鸣泰半道恸哭而返。不久他托病辞归。

  天启二年(1622)鸣泰被起任原官,到山海关监军。不久他进升为副使,受知于孙承宗,孙承宗屡次上疏推荐他,而鸣泰实无才略,不过是工于谄佞,以虚词讨好上司而已。这一年八月,朝廷公推鸣泰任辽东经略,正值孙承宗自请督师,便升鸣泰为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自从王化贞丢弃该地后,巡抚停罢不设。至此孙承宗以重臣身份当关,事权独揽,鸣泰无法有所作为。第二年五月鸣泰称病辞去,在家住了三年。魏忠贤窃权时,鸣泰暗中与他勾结,受御史智铤的推荐,被召为兵部右侍郎。

  六年(1626)正月,宁远告警,畿辅震惊。内阁大臣顾秉谦等人认为顺天巡抚吴中伟不具御侮之才,举荐鸣泰来取代他。不久,鸣泰取代王之臣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宁远评功,鸣泰进升本部尚书。因修缮山海关城,鸣泰进升为太子太傅。不久被召回,协理军事事务。评锦州之功,鸣泰加封为少保。三殿修成,鸣泰又加封为少师兼太子太师。熹宗驾崩,鸣泰取代崔呈秀任兵部尚书。鸣泰靠魏忠贤得以再被起用,从此便专事谄谀。每次陈言边防事务,他必对魏忠贤歌颂功德,并在蓟、辽一带为魏忠贤建生祠,多达七所。他对魏忠贤的歌颂,曾有“民心依归,即天心向顺”之语,闻者为之咋舌。崇祯初年,他被言官弹劾罢免。后来被打进逆案,遣戍而死。

  贾继春,新乡人。万历三十八年(1610)中进士。历任临汾、任丘知县,后入京为御史。李选侍移居哕鸾宫,一时处境颇为窘迫,但仍然无恙。继春听信流言,上书内阁方从哲等人,大略说“:新君登基,便违忤先皇,逼逐庶母,举国痛心。当年孝宗不问昭德妃子之罪,先皇优遇郑贵妃,今皇上何不效法祖先?况且先皇弥留之际,曾以选侍面谕群臣,而今先皇玉体未寒,爱妾不保。忝为臣子,夫独何心!”给事中周朝瑞驳斥他,继春再次上书,说“选侍自经,皇八妹投井”,甚至称李选侍为未亡人。杨涟于是上呈移宫始末疏,说:“皇帝寝宫未定,应以先帝的社稷为重,则先帝平日的宠爱为轻。到皇帝居室安定后,则既然尽臣子防危之忠,便当体解圣主如灭之度。这是臣请求移宫的原因。而蜚语却说选侍踉跄赤脚而走,还屡次想自裁,皇妹失所投井。这些谣传,恐怕酿成今之疑端,还可能流为他年之事实。”皇上于是宣布敕令数百言,严斥廷臣相互包庇。

  当时继春出京按察江西,顺便归乡,他飞骑传疏自述先前上书的原因,其中有“赏罚大权,不要听任旁落宦官手中”之语。王安激怒皇上,传旨严厉斥责继春,令他说明情况。于是御史张慎言、高弘图接连上书请求宽贷继春。皇上更加愤怒,交由廷臣杂议。尚书周嘉谟等人说“:臣等意以为陛下笃念圣母,不能忘掉选侍。到读过敕谕后,知道陛下圣心自会体恤选侍。而继春误听风闻之语,慎言等人又连疏渎奏。但他们本意没有别的用心,其罪当宥。”未见回报。御史王大年、张捷、周宗建、刘廷宣,给事中王志道、倪思辉纷纷上疏论救,给事中、御史又合词请求,各阁臣又在讲筵上说情相救,皇上于是停张慎言、高弘图、大年的俸禄,宽宥王志道等人。随后继春回奏,语词甚哀,并隐有“自尽、投井”二语。皇上严旨穷加质问,令他再次陈奏。周嘉谟等又极力相救,皇上不许。继春更加窘困,惶恐引罪,说自己的话是得之于风闻。于是将他除名,永远禁锢,这是在天启元年(1621)四月。后来议论的人屡次请把他召回,皇上都不听。

  四年(1624)冬,魏忠贤逐出杨涟等人后,即以中旨召继春复官。继春到京后重述移宫之事,极力论说道:“杨涟和左光斗目无先皇,罪不容死。并且杨涟借傅鏥揭发汪文言,知道祸将到来,所以他上疏弹劾内宫,先发制人,这种人真是天地祖宗所必诛。而他只被判纳贿结党之罪,这样杨涟当死之罪并没有大暴于天下。宜速定刑书,颁布中外,昭示于史册,使后世知道朝廷判处杨涟等人犯了不道和无人臣礼之罪。”他的奏疏娓娓数百言,并请采纳杨所修的建议,尽快编修《三朝会典》,魏忠贤非常高兴。

  庄烈帝即位,继春正在南畿督学,他知道魏忠贤必败,便飞骑传疏弹劾崔呈秀和尚书田吉、顺天巡抚单明诩、副都御史李夔龙,群小开始相互离心了。不久继春由太常寺卿升任左佥都御史,与霍维华之辈极力压制正人。崇祯改元(1628)五月,给事中刘斯球极力论奏继春反复无常,善于伪装,继春于是自请引退归乡。后来,杨涟之子杨之易攻击他,诏令削去继春官籍。

  当初,继春以移宫事件诋毁杨涟,勾结王安希图封拜,后来见公议支持杨涟,他怕杨涟得进用,便俯首求和,声言奏疏并非出于自己之意。回朝后他又极力诋毁杨涟。魏忠贤伏诛后,他又极力赞誉高弘图之救杨涟,并推荐韩火广、倪元璐,以求为清议所容。皇上定逆案,不见继春列名其中,便问原因。阁臣说继春虽然反复,但他所持的立场亦还可取。皇上说:“惟其反复,才是真小人。”于是引结交皇帝近身宦官的条律,判继春三年徒刑。继春自恨而死。

  田尔耕,任丘人,兵部尚书田乐之孙。他靠祖父的庇荫,累官到左都督。天启四年(1624)十月他取代骆思恭执掌锦衣卫事务。尔耕狡黠阴贼,与魏良卿结为莫逆之交。魏忠贤斥逐东林党,屡兴大狱。尔耕广布侦缉人员,罗织平人,施用锻炼等酷刑,入狱者大都不得出来。希图进用的宵小之人,多通过他通达于魏忠贤,魏良卿又从中左右,因此尔耕的话魏忠贤无不采纳,朝中人士多会聚在他的门前。魏广微也与他结成姻亲,当时有“大儿田尔耕”的歌谣。他与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并有“五虎”之号。他累次加封,被拜为少师兼太子太师,庇荫锦衣卫世职数人,岁时所得赏赐不可胜计。许显纯等人和他一样获得加官。魏忠贤败后,言论者纷纷弹劾他,被下狱判了死罪,崇祯元年(1628)六月与许显纯一起伏诛。

  许显纯,定兴人,驸马都尉许从诚之孙。他考取武会试,升为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天启四年(1624),刘侨执掌镇抚司,治理汪文言一案,因失魏忠贤旨意而得罪,由许显纯取代了他。显纯略晓文墨,性情残酷,他频兴大狱,用锻炼等毒刑,杨涟、左光斗、周顺昌、黄尊素、王之肕、夏之令等十余人,都死在他的手中。这些人的供状,全都是显纯所造。每次审问,魏忠贤必派人来坐在他的后面,称为听记,其人偶尔不到,显纯即袖手不敢问。

  崔应元,大兴人。他是个市井无赖,充任校尉,因冒领缉捕之功,积官升到锦衣卫指挥。孙云鹤,霸州人,是东厂理刑官。杨寰,吴县人,他隶籍于锦衣卫,是东司理刑官。凡是许显纯杀人之事,都是崔应元等人共同为之。而杨寰还是田尔耕的心腹。到许显纯被判死罪,法司只判崔应元、孙云鹤、杨寰应当遣戍。后来定逆案,三人都判了死罪,而杨寰已先死于戍守之地。

参考资料:

1、 佚名.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9671900034457.html

《明史》列传·卷一百九十四原文

  ◎阉党

  明代阉宦之祸酷矣,然非诸党人附丽之,羽翼之,张其势而助之攻,虐焰不若是其烈也。中叶以前,士大夫知重名节,虽以王振、汪直之横,党与未盛。至刘瑾窃权,焦芳以阁臣首与之比,于是列卿争先献媚,而司礼之权居内阁上。迨神宗末年,讹言朋兴,群相敌仇,门户之争固结而不可解。凶竖乘其沸溃,盗弄太阿,黠桀渠憸,窜身妇寺。淫刑痡毒,快其恶正丑直之私。衣冠填于狴犴,善类殒于刀锯。迄乎恶贯满盈,亟伸宪典,刑书所丽,迹秽简编,而遗孽余烬,终以覆国。庄烈帝之定逆案也,以其事付大学士韩爌等,因慨然太息曰:“忠贤不过一人耳,外廷诸臣附之,遂至于此,其罪何可胜诛!”痛乎哉,患得患失之鄙夫,其流毒诚无所穷极也!今录自焦芳、张彩以下,迄天启朝,为《阉党列传》,用垂鉴诫。其以功名表见,或晚节自盖,如王骥、王越、杨维垣、张捷之徒,则仍别见焉。

  焦芳(刘宇 曹元) 张彩(韩福等) 顾秉谦(魏广微等) 崔呈秀(吴淳夫等) 刘志选(梁梦环等) 曹钦程(石三畏等) 王绍徽(周应秋)霍维华(徐大化等) 阎鸣泰 贾继春 田尔耕(许显纯)

  焦芳,泌阳人。天顺八年进士。大学士李贤以同乡故,引为庶吉士,授编修,进侍讲。满九年考,当迁学士。或语大学士万安:“不学如芳,亦学士乎?”芳闻大恚曰:“是必彭华间我也。我不学士,且刺华长安道中。”华惧,言于安,乃进芳侍讲学士。先是,诏纂《文华大训》,进讲东宫,其书皆华等所为。芳耻不与,每进讲,故摘其疵,扬言众中。翰林尚文采,独芳粗陋无学识,性阴很,动辄议讪,人咸畏避之。尹旻之罢也,芳与其子龙相比,谪桂阳州同知。芳知出华、安二人指,衔次骨。

  弘治初,移霍州知州,擢四川提学副使,调湖广。未几,迁南京右通政,以忧归。服阕,授太常少卿兼侍讲学士,寻擢礼部右侍郎。怨刘健尼己,日于众中嫚骂。健判牒不可意,即引笔抹去,不关白尚书。俄改吏部,转左侍郎。马文升为尚书,芳辄加姗侮,阴结言官,使抨击素所不快及在己上者。又上言御边四事以希进用,为谢迁所抑,尤憾迁。每言及余姚、江西人,以迁及华故,肆口诟詈。芳既积忤廷臣,复锐进,乃深结阉宦以自固,日夜谋逐健、迁,代其位。

  正德初,户部尚书韩文言会计不足。廷议谓理财无奇术,唯劝上节俭。芳知左右有窃听者,大言曰:“庶民家尚须用度,况县官耶?谚云‘无钱拣故纸’。今天下逋租匿税何限,不是检索,而但云损上何也?”武宗闻之大喜。会文升去,遂擢为吏部尚书。韩文将率九卿劾刘瑾,疏当首吏部,以告芳。芳阴泄其谋于瑾。瑾遂逐文及健、迁辈,而芳以本官兼文渊阁大学士,入阁辅政,累加少师、华盖殿大学士。居内阁数年,瑾浊乱海内,变置成法,荼毒缙绅,皆芳导之。每过瑾,言必称千岁,自称曰门下。裁阅章奏,一阿瑾意。四方赂瑾者先赂芳。子黄中,亦傲很不学,廷试必欲得第一。李东阳、王鏊为置二甲首,芳不悦。言于瑾,径授翰林检讨,俄进编修。芳以黄中故,时时詈东阳。瑾闻之曰:“黄中昨在我家试石榴诗,甚拙,顾恨李耶?”

  瑾怒翰林官傲己,欲尽出之外,为张彩劝沮。及修《孝家实录》成,瑾又持前议,彩复力沮。而芳父子与检讨段炅辈,教瑾以扩充政事为名,乃尽出编修顾清等二十余人于部曹。有司应诏举怀材抱德之士,以余姚人周礼、徐子元、许龙,上虞人徐文彪四人名上。瑾以礼等皆迁乡人,而诏草出健,因下四人诏狱,欲并逮健、迁。东阳力解之。芳厉声曰:“纵贳其罪,不当除名耶?”乃黜健、迁为民,而榜逐余姚人之为京官者。

  满剌加使臣亚刘,本江西万安人,名萧明举。以罪叛入其国,与其国人端亚智等来朝。既又谋入浡泥国索宝,且杀亚智等。事闻,方下所司勘奏。芳即署其尾曰:“江西土俗,故多玩法,如彭华、尹直、徐琼、李孜省、黄景等,多被物议。宜裁减解额五十名,通籍者勿选京职,著为令。”且言:“王安石祸宋,吴澄仕元,宜榜其罪,使他日毋得滥用江西人。”杨廷和解之曰:“以一盗故,祸连一方,至裁解额矣。宋、元人物,亦欲并案耶?”乃止。

  芳深恶南人,每退一南人,辄喜。虽论古人,亦必诋南而誉北,尝作《南人不可为相图》进瑾。其总裁《孝宗实录》,若何乔新、彭韶、谢迁皆肆诬诋,自喜曰:“今朝廷之上,谁如我直者。”

  始张彩为郎时,芳力荐以悦瑾,觊其为奸利。比彩为尚书,芳父子荐人无虚日,彩时有同异,遂有隙。而段炅见瑾暱彩,芳势稍衰,转附彩,尽发芳阴事于瑾。瑾大怒,数于众中斥芳父子。芳不得已,乃乞归。

  黄中頠阁荫,以侍读随父还。瑾败,给事、御史交劾,削其官,黜黄中为民。久之,芳使黄中赍金宝遗权贵,上章求湔雪复官,为吏科所驳。于是吏部覆奏,请械系黄中法司,以彰天讨。黄中狼狈遁走。

  芳居第宏丽,治作劳数郡。大盗赵鐩入泌阳,火之,发窖多得其藏金,乃尽掘其先人冢墓,杂烧以牛马骨。求芳父子不得,取芳衣冠被庭树,拔剑斫其首,使群盗糜之,曰:“吾为天子诛此贼。”鐩后临刑叹曰:“吾不能手刃焦芳父子以谢天下,死有余恨!”瑾从孙二汉当死,亦曰:“吾死固当,第吾家所为,皆焦芳与张彩耳。今彩与我处极刑,而芳独晏然,岂非冤哉。”芳父子竟良死。

  刘宇,字至大,钧州人。成化八年进士。由知县入为御史,坐事谪,累迁山东按察使。弘治中,以大学士刘健荐,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大同,召为左副都御史。正德改元,吏部尚书马文升荐之,进右都御史,总督宣府、大同、山西军务。宇初抚大同,私市善马赂权要。兵部尚书刘大夏因孝宗召见,语及之。帝密遣锦衣百户邵琪往察,宇厚赂琪,为之抵讳。后大夏再召对,帝曰:“健荐宇才堪大用,以朕观之,此小人,岂可用哉?由是知内阁亦未可尽信也。”宇闻,以大夏不为己地,深憾之。

  刘瑾用事,宇介焦芳以结瑾。二年正月入为左都御史。瑾好摧折台谏,宇缘其意,请敕箝制御史,有小过辄加笞辱,瑾以为贤。瑾初通贿,望不过数百金,宇首以万金贽,瑾大喜曰;’刘先生何厚我。”寻转兵部尚书,加太子太傅。子仁应殿试,求一甲不得。厚贿瑾,内批授庶吉士,逾年迁编修。时许进为吏部尚书,宇谗于瑾,遂代其位,而曹元代宇为兵部。宇在兵部时,贿赂狼籍。及为吏部,权归选郎张彩,而文史赠遗又不若武弁,尝悒悒叹曰:“兵部自佳,何必吏部也。”后瑾欲用彩代宇,乃令宇以原官兼文渊阁大学士。宇宴瑾阁中,极驭,大喜过望。明日将入阁办事。瑾曰:“尔真欲相耶?此地岂可再入。”宇不得已,乃乞省墓去。逾年瑾诛,科道交章劾奏,削官致仕,子仁黜为民。

  曹元,字以贞,大宁前卫人。柔佞滑稽,不修士行。举成化十一年进士。授工部主事。正德二年累迁右副都御史,巡抚甘肃。分守中官张昭奉命捕虎豹,元以军士出境搜捕,恐启边衅,上疏请止,不从。改抚陕西。逾年,召为兵部右侍郎,转左,寻代宇为尚书兼督团营,加太子少保。将校迁除,皆惟瑾命。元所入亦不赀。五年拜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元与刘瑾有连,自瑾侍东宫,即与相结。及瑾得志,遂夤缘躐至卿相,然琐刺无能,在阁中饮酒谐谑而已。瑾败,元即日上疏请罪,词极哀。诏许致仕,言官交劾,黜为民。元无子,病中自作墓志,叹曰:“我死,谁铭我者!”

  当刘瑾时,廷臣党附者甚众。瑾诛,言官交劾。内阁则焦芳、刘宇、曹元。尚书则吏部张彩、户部刘玑、兵部王敞、刑部刘璟、工部毕亨、南京户部张澯、礼部朱恩、刑部刘缨、工部李善。侍郎则吏部柴升、李瀚,前户部韩福,礼部李逊学,兵部陆完、陈震,刑部张子麟,工部崔岩、夏昂、胡谅,南京礼部常麟、工部张志淳。都察院则副都御史杨纶、佥都御史萧选。巡抚则顺天刘聪、应天魏讷、宣府杨武、保定徐以贞、大同张禴、淮扬屈直、两广林廷选,操江王彦奇。前总督文贵、马炳然。大理寺则卿张纶,少卿董恬,丞蔡中孚、张桧。通政司则通政吴釴、王云凤,参议张龙。太常则少卿杨廷仪、刘介。尚宝卿则吴世忠,丞屈铨。府尹则陈良器,府丞则石禄。翰林则侍读焦黄中,修撰康海,编修刘仁,检讨段炅。吏部郎则王九思、王纳诲。给事中则李宪、段豸。御史则薛凤鸣、朱衮、秦昂、宇文钟、崔哲、李纪、周琳。其他郎署监司又十余人。于是彩论死,福谪戍,元、恩、震、聪、讷、武、恬、介、黄中、海、仁、宪、凤鸣、钟除名,亨、昂闲住,善、岩、谅、志淳、纶、直、彦奇、良器、哲致仕,选、以贞、禴、中孚、龙、禄、铨、炅、豸、衮、纪、琳、九思,纳诲谪外,朝署为清。

  张彩,安定人。弘治三年进士。授吏部主事,历文选司郎中。彩议论便利,善伺权贵指。初矫饰彻声誉,尚书马文升等皆爱之。给事中刘郤尝劾其颠倒选法数事,文升悉为辩析,且誉其聪明刚正,为上下所推服。诏令办事如故。彩即五疏移疾去,文升固留不得,时论称之。越数日,给事李贯荐彩有将略。杨一清总制三边,亦荐彩自代。而焦芳以彩与刘瑾同乡,力荐于瑾。瑾欲致之,因著令,病过期不赴者,斥为民。彩乃就道。既见瑾,高冠鲜衣,貌白晳修伟,须眉蔚然,词辩泉涌。瑾大敬爱,执手移时,曰:“子神人也,我何以得遇子!”时文选郎刘永已迁通政,次当验封郎石确。疏既入,瑾令尚书许进追原疏,以彩易之。彩自是一意事瑾。瑾恶进不附己,彩因媒孽去进,以刘宇代之。宇虽为尚书,铨政率由彩,多不关白宇,即白宇,宇必温言降接。彩抱案立语,宇俯偻不敢当。居文选半载,擢左佥都御史,与户部右侍郎韩鼎同廷谢。鼎老,拜起不如仪,为谷大用、张永辈所窃笑。瑾方惭,而彩丰采英毅,大用等皆称羡,瑾乃喜。越二日罢鼎,而彩逾年超拜吏部右侍郎。

  鼎,合水人。弘治时,为给事中,负直声。后迁右通政,治水安平有劳绩,以通政使家居。至是为瑾所引,复挫归,遂失其素望。

  瑾欲大贵彩,乃命刘宇入内阁,以彩代之。一岁中,自郎署长六卿。僚友守官如故,咸惴惴白事尚书前,彩厉色无所假借。寻加太子少保。每瑾出休沐,公卿往候,自辰至哺未得见。彩故徐徐来,直入瑾小阁,欢饮而出,始揖众人。众以是益畏彩,见彩如瑾礼。彩与朝臣言,呼瑾为老者。凡所言,瑾无不从。因不时考察内外官,纠摘严急,间一用薄罚,而诸司台谏谪辱日甚。变乱旧格,贿赂肆行,海内金帛奇货相望涂巷间。性尤渔色。抚州知府刘介,其乡人也,娶妾美。彩特擢介太常少卿,盛服往贺曰:“子何以报我?”介皇恐谢曰:“一身外,皆公物。”彩曰:“命之矣。”即使人直入内,牵其妾,舆戴而去。又闻平阳知府张恕妾美,索之不肯,令御史张禴按致其罪,拟戍。恕献妾,始得论减。

  彩既衔瑾恩,见瑾擅权久,贪冒无厌,天下怨之,因乘间说曰:“公亦知贿入所自乎?非盗官帑,即剥小民。彼借公名自厚,入公者未十一,而怨悉归公,何以谢天下,”瑾大然之。会御史胡节巡按山东还,厚遗瑾。瑾发之,捕节下狱。少监李宣、侍郎张鸾、指挥同知赵良按事福建还,馈瑾白金二万。瑾疏纳金于官,而按三人罪。其他因贿得祸者甚众。苛敛之害为少衰,中外或称彩能导瑾为善矣。及瑾伏诛,彩以交结近侍论死,遇赦当免。改拟同瑾谋反,瘐死狱中,仍剉尸于市,籍其家,妻子流海南。

  韩福者,西安前卫人也。成化十七年进士。为御史,按宣府、大同,数条奏军民利病,边人悦之。弘治中,迁大名知府,奸盗屏迹,道不拾遗,政绩为畿辅冠。以卓异举,迁浙江左参政,病免。

  武宗立,言官交荐,召为大理右少卿。正德二年以右佥都御史督苏、松粮储。未几,召入为右副都御史。坐累,下诏狱。狱上,刘瑾以同乡故,立命出之。召与语,大悦,即用为户部左侍郎。福强结干吏,所在著能声。至是受挫,为瑾所拔擢,遂精心事瑾,为效力。瑾亦时召与谋,委寄亚于彩。会湖广以缺饷告,命兼佥都御史往理之。瑾喜操切,福希指,益务为严苛。湖广民租自私弘治改元后,逋六百余万石,皆遇灾蠲免。福欲追徵之,劾所司催科不力,自巡抚郑时以下凡千二百人。奏至,举朝骇愕,户部尚书刘玑等议如福言。瑾忽怒福,取诏旨报曰:“湖广军民困敝,朕甚悯之。福任意苛敛,甚不称朕意,令自劾,吏部举堪代者以闻。”福引罪求罢,乃召还。四年复命核辽东屯田。福性故刻深,所携同知刘玉等又奉行过当。军士不能堪,焚掠将吏及诸大姓家。守臣发帑抚慰之。乱始定。给事中徐仁等极论之。瑾迫公议,勒福致仕。明年瑾败,籍其赀,则福在湖广时所馈白金数十万两,封识宛然,遂遣戍固原。

  李宪,岐山人。为吏科给事中,谄事瑾,每率众请事于瑾,盛气独前,自号六科都给事中。时袖白金示同列曰:“此刘公所遗也。”瑾败,虞祸及,亦劾瑾六事。瑾在狱,笑曰:“李宪亦劾我乎?”卒坐除名。

  张龙,顺天人。官行人,邪媚无赖,与寿宁侯通谱系,因得交诸中人、贵戚,恃势夺人田宅。正德三年夤缘为兵科给事中,出核辽东军饷,得腐豆四石。请逮问监守诸臣,罚郎中徐琏以下米三百石有差。瑾以为能,擢通政参议。瑾败,谪知滦州。后又结朱宁为父,起嘉兴同知,迁登州知府。言官弹射无虚月。与山西左布政使倪天民、右布政使陈逵、右参议孙清并贪残,天下目为“四害”。龙朝觐入都,中旨擢右通政,为宁通中外贿,所乾没不赀。后以私取贿,为宁所觉,斥逐之。嘉靖初,下狱论死。

  顾秉谦,昆山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改庶吉士,累官礼部右侍郎,教习庶吉士。天启元年晋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二年,魏忠贤用事,言官周宗建等首劾之。忠贤于是谋结外廷诸臣,秉谦及魏广微率先谄附,霍维华、孙杰之徒从而和之。明年春,秉谦、广微遂与朱国祯、朱延禧俱入参机务。

  广微,南乐人,侍郎允贞子也。万历三十二年进士。由庶吉士历南京礼部侍郎。忠贤用事,以同乡同姓潜结之,遂召拜礼部尚书。至是,与秉谦俱以原官兼东阁大学士。七月,秉谦晋太子太保,改文渊阁。十一月晋少保、太子太傅。五年正月晋少傅、太子太师、吏部尚书,改建极殿。九月晋少师。

  秉谦为人,庸劣无耻,而广微阴狡。赵南星与其父允贞友善,尝叹曰:“见泉无子。”见泉,允贞别号也。广微闻之,恨刺骨。既柄政,三及南星门,阍人辞不见。广微怫然曰:“他人可拒,相公尊,不可拒也。”益恨南星。杨涟之劾忠贤二十四罪也,忠贤惧,属广微为调旨,一如忠贤意。而秉谦以涟疏有“门生宰相”语,怒甚。会孟冬飨庙,且颁朔,广微偃蹇后至,给事中魏大中、御史李应升连劾之。广微益愤,遂决意倾善类,与秉谦谋尽逐诸正人,点《缙绅便览》一册,若叶向高、韩爌、何如宠、成基命、缪昌期、姚希孟、陈子壮、侯恪、赵南星、高攀龙、乔允升、李邦华、郑三俊、杨涟、左光斗、魏大中、黄尊素、周宗建、李应升等百余人,目为邪党,而以黄克缵、王永光、徐大化、贾继春、霍维华等六十余人为正人,由阉人王朝用进之,俾据是为黜陟。忠贤得内阁为羽翼,势益张。秉谦、广微亦曲奉忠贤,若奴役然。

  叶向高、韩爌相继罢,何宗彦卒,秉谦遂为首辅。自四年十二月至六年九月,凡倾害忠直,皆秉谦票拟。《三朝要典》之作,秉谦为总裁,复拟御制序冠其首,欲用是钳天下口。朝廷有一举动,辄拟旨归美忠贤,褒赞不已。广微以札通忠贤,签其函曰“内阁家报”,时称曰“外魏公”。先是,内阁调旨,惟出首辅一人,余但参议论而已。广微欲擅柄,谋之忠贤,令众辅分任,政权始分,后遂沿为故事。

  杨涟等六人之逮也,广微实与其谋,秉谦调严旨,五日一追比。尚书崔景荣惧其立死杖下,亟请广微谏止。广微不自安,疏言:“涟等在今日,诚为有罪之人,在前日实为卿寺之佐。纵使赃私果真,亦当辅付法司,据律论罪,岂可逐日严刑,令镇抚追赃乎?身非木石,重刑之下,就死直须臾耳。以理刑之职,使之追赃,官守安在?勿论伤好生之仁,抑且违祖宗之制,将朝政日乱,与古之帝王大不相侔矣。”疏入,大忤忠贤意。广微惧,急出景荣手书自明,而忠贤怒已不可解。乃具疏乞休,不许。居两月,矫诏切责廷臣,中言“朕方率循旧章,而曰‘朝政日乱’,朕方祖述尧、舜,而曰‘大不相侔’”,盖即指广微疏语。广微益惧,丐秉谦为解,忠贤意少释。然广微卒不自安,复三疏乞休,五年八月许之去。广微先已加少保、太子太傅,改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至是复加少傅、太子太师,荫子中书舍人,赐白金百、坐蟒一、彩币四表里,乘传,行人护归。典礼优渥,犹用前好故也。居二年,卒于家,赠太傅,恤典如制。

  秉谦票拟,事事徇忠贤指。初矫旨罪主考丁乾学,又调旨杀涟、光斗等。惟周顺昌、李应升等下诏狱,秉谦请付法司,毋令死非其罪。内臣出镇,秉谦撰上谕,已复与丁绍轼请罢。二事微有执争。冯铨既入阁,同党中日夜交辄,群小亦各有所左右。秉谦不自安,屡疏乞休,后广微一年致仕去。崇祯元年,为言官祖重晔、徐尚勋、汪应元所纠,命削籍。已,坐交结近侍,入逆案中,论徒三年,赎为民。二年,昆山民积怨秉谦,聚众焚掠其家。秉谦年八十,仓皇窜渔舟得免,乃献窖藏银四万于朝,寄居他县以死。广微亦追论削夺,列逆案遣戍中。

  自秉谦、广微当国,政归忠贤。其后入阁者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之属,皆依媚取容,名丽逆案。

  黄立极,字中五,元城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累官少詹事、礼部侍郎。天启五年八月,忠贤以同乡故,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与丁绍轼、周如磐、冯铨并参机务。时魏广微、顾秉谦皆以附忠贤居政府。未几广微去,如磐卒。明年夏,绍轼亦卒,铨罢。其秋,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木普〉入。己而秉谦乞归,立极遂为首辅。

  施凤来,平湖人。张瑞图,晋江人。皆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凤来殿试第二,瑞图第三,同授编修,同积官少詹事兼礼部侍郎,同以礼部尚书入阁。凤来素无节概,以和柔媚于世。瑞图会试策言:“古之用人者,初不设君子小人之名,分别起于仲尼。”其悖妄如此。忠贤生祠碑文,多其手书。庄烈帝即位,山阴监生胡焕猷劾立极、凤来、瑞图、国〈木普〉等,“身居揆席,漫无主持。甚至顾命之重臣,毙于诏狱;五等之爵,尚公之尊,加于阉寺;而生祠碑颂,靡所不至。律以逢奸之罪,夫复何辞?”帝为除焕猷名,下吏。立极等内不自安,各上疏求罢,帝犹优诏报之。十一月,立极乞休去,来宗道、杨景辰并入阁,凤来为首辅。御史罗元宾复疏纠,凤来、瑞图俱告归。

  宗道,萧山人。立极同年进士,累官太子太保、礼部尚书,以本官兼内阁大学士,预机务。宗道官礼部时,为崔呈秀父请恤典,中有“在天之灵”语。编修倪元璐屡疏争时事,宗道笑曰:“渠何事多言,词林故事,止香茗耳。”时谓宗道清客宰相云。

  景辰,瑞图同县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积官吏部右侍郎,与宗道同入阁。官翰林时,为《要典》副总裁,一徇奸党指,又三疏颂忠贤。及朝局已变,乃请毁《要典》,给事、御史交劾之,与宗道同日罢。

  其后定逆案,瑞图、宗道初不与,庄烈帝诘之,韩爌等封无实状。帝曰:“瑞图为忠贤书碑,宗道称呈秀父‘在天之灵’,非实状耶?”乃以瑞图、宗道与顾秉谦、冯铨等坐赎徒为民,而立极、凤来、景辰落职闲住。

  崔呈秀,蓟州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授行人。天启初,擢御史,巡按淮、扬。卑污狡狯,不修士行。见东林势方盛,将出都,力荐李三才,求入其党,东林拒不纳。在淮、扬,赃私狼籍。霍丘知县郑延祚贪,将劾之,以千金贿免。延祚知其易与,再行千金,即荐之。其行事多类此。

  四年九月还朝,高攀龙为都御史,尽发其贪污状。吏部尚书赵南星议戍之,诏革职候勘。呈秀大窘,夜走魏忠贤所,叩头乞哀,言攀龙、南星皆东林,挟私排陷,复叩头涕泣,乞为养子。当是时,忠贤为廷臣交攻,愤甚,方思得外廷为助。涿州人冯铨,少年官侍从家居,与熊廷弼有隙,遗书魏良卿劝兴大狱。忠贤冀假事端倾陷诸害己者,得呈秀,恨相见晚,遂用为腹心,日与计画。明年正月,给事中李恒茂为呈秀讼冤。中旨即言呈秀被诬,复其官。呈秀乃首疏荐张鹤鸣、申用懋、王永光、商周祚、许弘纲等;而再疏请令京官自陈,由是清流多屏斥。寻督三殿工,忠贤以阅工故,日至外朝。呈秀必屏人密语,以间进《同志》诸录,皆东林党人。又进《天鉴录》,皆不附东林者。令忠贤凭以黜陟,善类为一空。暮夜乞怜者,莫不缘呈秀以进,绳集蚁附,其门如市。累擢工部右侍郎并兼御史,督工如故。御史田景新言,侍郎兼御史非便,请改佥都御史,从之。

  忠贤尝修乡县肃宁城,呈秀首上疏称美。六年二月,复疏颂忠贤督工功,请赐敕奖谕,末言:“臣非行媚中官者,目前千讥万骂,臣固甘之。”疏出,朝野轰笑。阁臣顾秉谦辈撰敕八百余言,褒忠贤,极口扬诩,前代九锡文不能过也。自是,中外章疏,无不颂忠贤德者矣。时方创《三朝要典》,呈秀疏陈耍典之源,追论并封、妖书、之藩三事,凡拥卫光宗者,悉加丑诋。忠贤悦,宣付史馆。其年七月,进本部尚书。十月,皇极殿成,加太子太保兼左都御史,仍督大工。母死,不奔丧,夺情视事。呈秀负忠贤宠,嗜利弥甚。朝士多拜为门下士,以通于忠贤。其不附己及势位相轧者,辄使其党排去之,时有“五虎”之目,以呈秀为魁。请所倾陷,不可悉数,虽其党亦深畏之。子铎不能文,属考官孙之獬,获乡荐。用其弟凝秀为浙江总兵官,女夫张元芳为吏部主事,妾弟优人萧惟中为密云参将,所司皆不敢违。明年八月冒宁、锦功,加太子太傅。俄叙三殿功,加少傅,世荫锦衣指挥佥事。其月迁兵部尚书,仍兼左都御史,并绾两篆,握兵权宪纪,出入烜赫,势倾朝野。无何,熹宗崩,廷臣入临。内使十余人传呼崔尚书甚急,廷臣相顾愕眙。呈秀入见忠贤,密谋久之,语秘不得闻。或言忠贤欲篡位,呈秀以时未可,止之也。

  庄烈帝即位,其党知忠贤必败,内相携。副都御史杨所修首请允呈秀守制,御史杨维垣、贾继春相继力攻,呈秀乞罢。帝犹慰留。章三上,温旨令乘传归。已而言者劾呈秀及工部尚书吴淳夫、兵部尚书田吉、太常卿倪文焕、副都御史李夔龙,号称“五虎”,宜肆市朝。诏逮治,籍其赀。时忠贤已死,呈秀知不免,列姬妾,罗诸奇异珍宝,呼酒痛饮,尽一卮即掷坏之,饮已自缢。诏戮其尸,子铎除名,弟凝秀遣戍。后定逆案,以呈秀为首。

  淳夫,晋江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历官陕西佥事,以京察罢。五年夤缘起兵部郎中,与文焕、吉、夔龙并由呈秀进,为忠贤义子。大学士冯铨释褐十三年登宰辅,为忠贤所暱。呈秀妒之,淳夫即为攻铨。六年冬,擢太仆少卿,视职方事。旋擢太仆卿,历工部添注右侍郎。冒宁、锦及三殿功,累进工部尚书,加太子太傅。岁中六迁,至极品。

  倪文焕,江都人。由进士授行人,擢御史,巡视南城。山东多大猾,事发则走匿京师。参政王维章数牒文焕,文焕纳其贿,反劾罢维章。尝误挞皇城守卒,为中官所纠,大惧,走谒呈秀求救,遂引入忠贤幕,为鹰犬。首劾兵部侍郎李邦华,御史李日宣,吏部员外郎周顺昌、林枝桥。再劾户部侍郎孙居相、御史夏之令及故吏部尚书崔景荣、吏部尚书李宗延等数十人。轻者削夺,重者拷死。呈秀首颂忠贤,文焕即继之。出按畿辅,为忠贤建三祠。河南道缺掌印官,呈秀为悬缺待文焕,至越十余人任之。冒宁、锦、殿功,加太仆卿,掌道如故。寻改太常卿。忠贤败,文焕惧,乞终养归。

  田吉者,故城人。万历三十八年廷对怀挟,罚三科,以县佐录用。已,补试,由知县历兵部郎中。六年冬,迁淮扬参议,取中旨,擢太常少卿,视职方事。明年擢太常卿。未匝岁,连擢至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诸逆党超擢,未有如吉者。

  李夔龙,福建南安人。由进士历吏部主事,被劾罢去。天启五年夤缘复官,进郎中。专承呈秀指,引用邪人以媚忠贤。擢太常少卿,仍署选事。寻迁左佥都御史。三殿成,进左副都御史。

  庄烈帝嗣位,淳夫、文焕、吉、夔龙,并以上林典薄樊维城、户部员外郎王守履言,逮治论死。

  方忠贤败时,庄烈帝纳廷臣言,将定从逆案。大学士韩爌、李标、钱锡不欲广搜树怨,仅以四五十人上。帝少之,令再议,又以数十人上。帝不怿,令以赞导、拥戴、颂美、谄附为目,且曰:“内侍同恶者亦当入。”爌等以不知内侍对,帝曰:“岂皆不知,特畏任怨耳。”阅日,召入便殿,案有布囊,盛章疏甚夥,指之曰:“此皆奸党颂疏,可案名悉入。”爌等知帝意不可回,乃曰:“臣等职在调旨,三尺法非所习。”帝召吏部尚书王永光问之,永光以不习刑名对,乃诏刑部尚书乔允升、左都御史曹于汴同事,于是案名罗列无脱遗者。崇祯二年三月上之,帝为诏书颁示天下。

  首逆凌迟者二人:魏忠贤,客氏。

  首逆同谋决不待时者六人:呈秀及魏良卿,客氏子都督侯国兴,太监李永贞、李朝钦、刘若愚。

  交结近侍秋后处决者十九人:刘志选、梁梦环、倪文焕、田吉、刘诏、薛贞、吴淳夫、李夔龙、曹钦程,大理寺正许志吉,顺天府通判孙如冽,国子监生陆万龄,丰城侯李承祚,都督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张体乾。

  结交近侍次等充军者十一人:魏广微、周应秋、阎呜泰、霍维华、徐大化、潘汝祯、李鲁生、杨维垣、张讷,都督郭钦,孝陵卫指挥李之才。

  交结近侍又次等论徒三年输赎为民者:大学士顾秉谦、冯铨、张瑞图、来宗道,尚书王绍徽、郭允厚、张我续、曹尔祯、孟绍虞、冯嘉会、李春晔、邵辅忠、吕纯如、徐兆魁、薛风翔、孙杰、杨梦衮、李养德、刘廷元、曹思诚,南京尚书范济世、张朴,总督尚书黄运泰、郭尚友、李从心,巡抚尚书李精白等一百二十九人。

  交结近侍减等革职闲住者,黄立极等四十四人。

  忠贤亲属及内官党附者又五十余人。

  案既定,其党日谋更翻,王永光、温体仁阴主之,帝持之坚,不能动。其后,张捷荐吕纯如,被劾去。唐世济荐霍维华,福建巡按应喜臣荐部内闲住通政使周维京,罪至谪戍。其党乃不敢言。福王时,阮大铖冒定策功,起用,其案始翻。于是太仆少卿杨维垣、徐景濂,给事中虞廷陛、郭如暗,御史周昌晋、陈以瑞、徐复阳,编修吴孔嘉,参政虞大复辈相继而起,国亡乃止。

  刘志选,慈谿人。万历中,与叶向高同举进士。授刑部主事,偕同官刘复初、李懋桧争郑贵妃、王恭妃册封事。后懋桧因给事中邵庶请禁诸曹言事,抗疏力争,贬二秩。志选言:“陛下谪懋桧,使人箝口结舌,蒙蔽耳目,非国家福也。”帝怒,谪福宁州判官。稍迁合肥知县,以大计罢归,家居三十年。光宗、熹宗相继立,诸建言得罪者尽起,志选独以计典不获与。会向高赴召,道杭州,志选与游宴弥月。还朝,用为南京工部主事,进郎中,时已七十余,嗜进弥锐,上疏追论“红丸”,极诋孙慎行不道。魏忠贤喜,天启五年九月召为尚宝少卿。在道,复力攻慎行,遂并及向高。忠贤益喜,出两疏宣史馆。

  明年擢顺天府丞。冬十月遂上疏劾张国纪。国纪者,后父也。忠贤忌后贤明,欲倾之。会有张匿名榜于厚载门者,列忠贤反状,并其党七十余人。忠贤疑出国纪及被逐诸人手。邵辅忠、孙杰谋因此兴大狱,尽杀东林诸人,而借国纪以摇中宫,事成则立魏良卿女为后,草一疏,募人上之。诸人虑祸不敢承。志选惑家人言,谓己老必先忠贤死,竟上之。极论国纪罪,而末言“毋令人訾及丹山之穴,蓝田之种。”盖前有死囚孙二言张后己所生,非国纪女也。疏上,事叵测。帝伉俪情笃,但令国纪自新而已。后为故司礼刘克敬所选,忠贤迁怒克敬,谪发凤阳,缢杀之。未几,志选疏颂《要典》,言:“命德讨罪,无微不彰,即尧、舜之放四凶,举元、恺,何以加焉,洵游、夏无能赞一词者。”因力诋王之寀、孙慎行、杨涟、左光斗,而极誉刘廷元、岳骏声、黄克缵、徐景濂、范济世、贾继春并及傅櫆、陈九畴。且言:“慷慨忧时,力障狂澜于既倒者,魏广微也,当还之揆席,以继五臣之盛事。赤忠报国,弼成巨典于不日者,厂臣也,当增入简端,以扬一德之休风。”又言:“之寀宜正典刑,慎行宜加谪戍。”忠贤大悦,于是骏声等超擢,之寀被逮,慎行遣戍,悉如志选言。

  七年擢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其年,熹宗崩,忠贤败,言官交劾,诏削籍。后定逆案,律无倾摇国母文,坐子骂母律,与梁梦环并论死。志选先自经。

  梦环,广东顺德人。举进士。历官御史。父事忠贤,兴汪文言狱,杀杨涟等。出巡山海关,会宁远叙功,崔呈秀不获与,梦环力叙其贤劳,遂进侍郎。劾熊廷弼乾没军资十七万,廷弼已死,家益破。志选之劾国纪也,忠贤意未逞。梦环侦知之,七年二月驰疏极论国纪罪,且故诘“丹山、蓝田”二语,冀倾后。顾事重,忠贤亦不能骤行,而国纪竟勒还籍。梦环建祠祀忠贤,三疏颂功德。宁、锦之役,复称忠贤“德被四方,勋高百代”,于是有安平之封,梦环擢太仆卿。

  又刘诏者,杞县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授卢龙知县。天启二年超擢山东佥事。七年代阎鸣泰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寻进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诏嗜利无耻,父事忠贤。释褐九年,骤至极品。建四祠祀忠贤。忠贤败,仅罢官听勘。御史高弘图言:“倾危社稷,摇动宫闱,如诏及刘志选、梁梦环三贼者,罪实浮于‘五虎’‘五彪’,而天讨未加。且诏建祠蓟州,迎忠贤像,五拜三稽首,呼九千岁。及闻先帝弥留,诏即整兵三千,易置将领,用崔呈秀所亲萧惟中主邮骑,直接都门,此其意何为。”由是三人皆被逮,论死。

  邵辅忠,定海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为工部郎中,首劾李三才贪险假横四大罪。寻谢病去,久之起故官。天启五年附忠贤,骤迁至兵部尚书,视侍郎事。诸奸党攻击正人,多其所主使。七年三月护桂王之藩衡州,加太子太保。还朝,时事已变,移疾归。寻丽逆案,赎徒为民。

  孙杰,钱塘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官刑科右给事中,以附忠贤劾刘一燝、周嘉谟,为清议所弃。出为江西参议,引疾归。忠贤召为大理丞,累擢工部右侍郎。大学士冯铨由李鲁生、李蕃拥戴为首辅,素与崔呈秀珰。而杰与霍维华以呈秀最得忠贤欢,欲令入阁,谋之吴淳夫等,先击去铨。又恐王绍徽为吏部,不肯推呈秀,令袁鲸疏攻绍徽,而龚萃肃上阁臣内外兼用疏以坚之。自是,鲁生、蕃与杰等分途,其党日相辄矣。杰官亦至尚书,加少保。忠贤诛,杰被劾罢,名丽逆案,赎徒三年。辅忠、杰本谋摇中宫,而事发于志选、梦环,故得轻论云。

  曹钦程,江西德化人。举进士。授吴江知县,赃污狼籍,以淫刑博强项声。巡抚周起元劾之,贬秩,改顺天教授,调国子助教。谄附汪文言,得为工部主事。及文言败,钦程力挤之,由座主冯铨父事魏忠贤,为“十狗”之一。铨欲害御史张慎言、周宗建,令李鲁生草疏,属钦程上之,因及李应升、黄尊素,而荐鲁生及傅櫆、陈九畴、张讷、李蕃、李恒茂、梁梦环辈十余人。慎言等四人并削籍。钦程于群小中尤无耻,日夜走忠贤门,卑谄无所不至,同类颇羞称之。钦程顾骄众人以忠贤亲己。给事中吴国华劾之,忠贤怒,除国华名,钦程益得志。给事中杨所修缘忠贤指,力荐其贤,遂由员外郎擢太仆少卿。后忠贤亦厌之,六年正月为给事中潘士闻所劾。忠贤责以败群,削其籍。濒行犹顿首忠贤前曰:“君臣之义已绝,父子之恩难忘。”絮泣而去。忠贤诛,入逆案首等,论死。系狱久之,家人不复馈食,钦程掠他囚余食,日醉饱。李自成陷京师,钦程首破狱出降。自成败,随之西走,不知所终。福王时,定从贼案,钦程复列首等。

  当忠贤盛时,其党争搏击清流,献谄希宠。最著者,石三畏、张讷、卢承钦、门克新、刘徽、智铤。

  三畏,交河人。知文登、曹二县,大著贪声。以御史陈九畴荐,得行取。赵南星秉铨,出为王府长史。故事,外吏行取无为王官者,三畏以是大恨。及忠贤得志,三畏谄附之,遂授御史。首劾都给事中刘弘化护熊廷弼,太仆卿吴炯党顾宪成,两人获严谴。追论京察三变,力诋李三才、王图、孙丕扬、曹于汴、汤兆京、王宗贤、顾宪成、胡忻、王元翰、王淑抃、赵南星、张问达、王允成、涂一榛、王象春等十五人,而荐乔应甲、徐兆魁等十三人。于是三才等生者除名,死者追夺。已,极论三案,请以其疏付史馆,而劾礼部侍郎周炳谟、南京尚书沈儆炌、大理丞张廷拱,三人亦获谴。三畏为忠贤“十孩儿”之一。又倚呈秀为荐主,锻成杨、左之狱,咆哮特甚。一日,赴戚畹宴,魏良卿在焉。三畏醉,误令优人演《刘瑾酗酒》一剧。忠贤闻,大怒,削籍归。忠贤殛,借忤荫名,起故官,为南京御史朱纯所劾,罢去。

  讷,阆中人。由行人擢御史,承忠贤指,首劾赵南星十大罪,并及御史王允成,吏部郎邹维琏、程国祥、夏嘉遇。忠贤大喜,立除南星等名,且令再奏。乃罗织兵部侍郎李邦华,湖广巡抚孙鼎相,旧给事中毛士龙、魏大中,光禄少卿史记事等十七人,诬以贿南星得官,诸人并获罪。寻请毁东林、关中、江右、徽州诸书院。痛诋邹元标、冯从吾、余懋衡、孙慎行并及侍郎郑三俊、毕懋良等,亦坐削夺。复劾罢江西巡抚韩光祐。讷为忠贤鹰犬,前后搏击用力多。忠贤深德之,用其兄太仆少卿朴至南京户部尚书,加太子太保。朴官宣大总督,为忠贤建四祠。兄弟并入逆案。

  承钦,余姚人。由中书舍人擢御史,首劾罢户部侍郎孙居相等,因言:“东林自顾宪成、李三才、赵南星而外,如王图、高攀龙等谓之副帅,曹于汴、汤兆京、史记事、魏大中、袁化中谓之‘先锋’,丁元荐、沈正宗、李朴、贺烺谓之‘敢死军人’,孙丕扬、邹元标谓之‘土木魔神。’请以党人姓名、罪状榜示海内。”忠贤大喜,敕所司刊籍,凡党人已罪未罪者,悉编名其中。承钦官至太仆少卿卒。

  克新,汝阳人。由青州推官擢御史,劾右庶子叶灿、光禄卿钱春、按察使张光缙倚傍门户,且请速诛熊廷弼。忠贤大喜,立传旨行刑。以阁臣固争,乃令俟秋后,而除灿等名。御史吴裕中,廷弼姻也,愤曰:“廷弼已死人,何必疏促。”与克新绝,逆党由此衔之。廷弼之祸,大学士丁绍轼有力焉。冯铨因使人嗾裕中劾绍轼,而先报忠贤曰:“裕中必为廷弼报仇。”裕中疏上,遂命于午门杖之百,舁至家死。魏广微将谢政,克新言:“广微砥柱狂澜,厥功甚伟,宜锡之温纶,优以礼数。”以是稍失忠贤意。太仓人孙文豸,与同里武进士顾同寅尝客廷弼所。廷弼死,文豸为诗诔之,同寅题尺牍亦有追惜语,为逻卒所获。克新遽以诽谤闻,两人遂弃市,连及同郡编修陈仁锡、故修撰文震孟,并削籍。克新寻巡按山东,崇祯初,引疾去。

  徽,清苑人。由临淮知县擢御史。陈朝辅劾冯铨,徽出疏继之,且曰:“臣与铨同乡,痛恶群小之误铨,不忍铨坐失燕、赵本色。”闻者笑之。出督辽饷,乾没不赀。初,梁梦环巡关,诬熊廷弼侵盗军赀十七万。徽言:“廷弼原领帑金三十万,茫无所归。其家赀不下百万,而仅以十七万还公家,何以申国法?”因诬给事中刘弘化、毛士龙,御史樊尚燝、房可壮赃贿事。忠贤喜,削弘化等籍,敕所司徵廷弼赃。寻加徽太仆少卿,先后颂忠贤至十一疏。忠贤败,被劾回籍。

  铤,元氏人。举乡试,受业赵南星门,授知县。由魏广微通于忠贤,得擢御史,遂疏诋南星为元恶。先后劾罢礼部侍郎徐光启等。铤以乙榜起家,欲得忠贤欢,搏击弥锐。忠贤大喜,加太仆少卿,以忧归。崇祯初,礼部主事乔若雯劾铤及陈九畴、张讷为魏广微爪牙,诏夺职。后与三畏、讷、承钦、克新、徽并入逆案,讷遣戍,三畏等论徒。

  当忠贤横时,宵小希进干宠,皆陷善类以自媒。始所击皆东林也,其后凡所欲去者,悉诬以东林而逐之。自四年十月迄熹宗崩,毙诏狱者十余人,下狱谪戍者数十人,削夺者三百余人,他革职贬黜者不可胜计。

  王绍徽,咸宁人,尚书用宾从孙也。举万历二十六年进士。授邹平知县,擢户科给事中。居官强执,颇以清操闻。汤宾尹号召党与,图柄用。吏部尚书孙丕扬以绍徽其门生,用年例出为山东参议,绍徽辞疾不就。泰昌时,起通政参议,迁太仆少卿,被劾引疾。寻以拾遗罢。

  天启四年冬,魏忠贤既逐去左光斗,即召绍徽代为左佥都御史。明年六月进左副都御史。寻进户部侍郎,督仓场,甫视事,改左都御史。十二月拜吏部尚书。忠贤为从子良卿求世封,绍徽即为奏请良卿封伯。请推崇其三世,绍徽亦议如其言。至忠贤遣内臣出镇,绍徽乃偕同官陈四不可。王恭厂、朝天宫并灾,绍徽言诛罚过多。忤忠贤意,得谯让。已复上言:“四方多事,九边缺饟,难免催科,乞定分数,宽年限,以缓急之宜付抚按。正殿既成,两殿宜缓,请敕工部裁省织造、瓷器诸冗费,用佐大工。奸党削除已尽,恐藏祸蓄怨,反受中伤。逮系重刑,加于封疆、显过、三案巨奸,则人心悦服,余宜少宽贷。”复忤忠贤意。

  初,绍徽在万历朝,素以排击东林为其党所推,故忠贤首用居要地。绍徽仿民间《水浒传》,编东林一百八人为《点将录》,献之,令按名黜汰,以是益为忠贤所喜。既而奸党转盛,后进者求速化,妒诸人妨己,拟次第逐之。孙杰乃谋使崔呈秀入阁,先击去绍徽,令御史袁鲸、张文熙诋绍徽朋比。鲸再疏列其鬻官秽状,遂落绍徽职,而以周应秋代。逆案既定,绍徽削籍论徒。

  应秋,金坛人。万历中进士。历官工部侍郎,生平无持操。天启三年避东林谢病去。明年冬,魏忠贤起为南京刑部左侍郎。五年召拜刑部添注尚书。时忠贤广树私人,悉饵以显爵,故两京大僚多添注。寻改左都御史。家善烹饪,每魏良卿过,进豚蹄留饮,良卿大欢,时号“煨蹄总宪”。明年七月代绍徽为吏部尚书,与文选郎李夔龙鬻官分贿。清流未尽逐者,应秋毛举细故,削夺无虚日。忠贤门下有“十狗”,应秋其首也。冒三殿功,屡加太子太师。初,杨涟等拷死,应秋夜半叩户,语其馆客曰:“天眼开,杨涟、左光斗死矣。”庄烈帝嗣位,被劾归。已,入逆案,遣戍死。弟维持。天启中为御史,请刊党籍,尽毁天下书院。俄劾兵部尚书赵彦等,并削籍。以兄应秋在位,引嫌归。崇祯初,起按浙江,被劾罢。兄弟并丽逆案。

  霍维华,东光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除金坛知县,徵授兵科给事中。天启元年六月,中官王安当掌司礼监印,辞疾居外邸,冀得温旨即视事。安与魏忠贤有隙,阉人陆荩臣者,维华内弟也,侦知之以告。维华故与忠贤同郡交好,遂乘机劾安,忠贤辄矫旨杀之。刘一燝、周嘉谟咸恶维华,用年例出为陕西佥事。其同官孙杰言,维华三月兵垣无过失,一燝、嘉谟仰王安鼻息,故摈于外。忠贤大喜,立逐两人,而维华亦以外艰归。

  四年冬,朝事大变,南京御史吕鹏云以外转请告。忠贤传旨令与被察徐大化、年例外转孙杰俱擢京卿,维华及王志道、郭兴治、徐景濂、贾继春、杨维垣并复故官。维华得刑科。诸为赵南星斥者,竞起用事。维华益锐意攻东林,劾罢御史刘璞、南京御史涂世业、黄公辅、万言扬。追论三案,痛诋刘一燝、韩爌、孙慎行、张问达、周嘉谟、王之寀、杨涟、左光斗,而誉范济世、王志道、汪庆百、刘廷元、徐景濂、郭如楚、张捷、唐嗣美、岳骏声、曾道唯。请改《光宗实录》,宣其疏史馆。忠贤立传旨削一燝等五人籍,逮之寀,免李可灼戍,擢济世巡抚、志道等京卿,嗣美以下悉起用,实录更撰,而以阁臣言免一燝等罪。寻言,总督张我续宜罪,尚书赵彦宜去,御史方震孺不宜逮,韩敬宜复官,汤宾尹宜雪。忤忠贤意,传旨谯责之。五年冬擢太仆少卿。明年擢本寺卿。寻擢兵部右侍郎,署部事。每陈奏,必颂忠贤。七年,延绥奏捷,进右都御史,荫子锦衣千户。宁、锦叙功,进兵部尚书,视侍郎事,荫子如之。俄叙三殿功,加太子太保。

  维华性憸邪,与崔呈秀为忠贤谋主。所亲为近侍,宫禁事皆预知,因进仙方灵露饮。帝初甚甘之,已渐厌。及得疾,体肿,忠贤颇以咎维华。维华甚惧,而虑有后患,欲先自贰于忠贤,乃力辞宁、锦恩命,让功袁崇焕,乞以己荫授之。忠贤觉其意,降旨颇厉。无何,熹宗崩,忠贤败,维华与杨维垣等弥缝百方。其年十月,以兵部尚书协理戎政。

  崇祯改元,附珰者多罢去,维华自如。辽东督师王之臣免,代者袁崇焕未至,维华谋行边自固。帝已可之,给事中颜继祖极论其罪,言“维华狡人也,珰炽则借珰,珰败则攻珰。击杨、左者,维华也。杨、左逮,而阳为救者,亦维华也。以一给事中,三年躐至尚书,无叙不及,有赉必加,即维华亦难以自解。”乃寝前命。顷之,言者踵至,维华乃引退。逆案既定,维华戍徐州,气势犹盛。七年,骆马湖淤,维华言于治河尚书刘荣嗣,请自宿迁抵徐州,穿渠二百余里,引黄河水通漕,冀叙功复职。荣嗣然其计,费金钱五十余万,工不成,下狱论死,维华意乃沮。九年,边事急,都御史唐世济荐维华边才,至,下狱遣戍。维华遂忧愤死。

  福王时,杨维坦翻逆案,为维华等讼冤,章下吏部。尚书张捷重述三朝旧事,力称维华等忠,追赐恤典。赠荫祭葬谥全者,维华及刘廷元、吕纯如、杨所修、徐绍吉、徐景濂六人。赠荫祭葬不予谥者,徐大化、范济世二人。赠官祭葬者,徐扬先、刘廷宣、岳骏声三人。复官不赐恤者,王绍徽、徐兆魁、乔应甲三人。他若王德完、黄克缵、王永光、章光岳、徐鼎臣、徐卿伯、陆澄源,名不丽逆案,而为清议所抑者,亦赐恤有差。

  徐大化,会稽人,家京师。由庶吉士改御史,以京察贬官,再起再贬,至工部主事。孙丕扬典京察,坐不谨落职。故事,大计斥退官无复起者。万历末,群邪用事,文选郎陆卿荣破例起之。天启初,屡迁刑部员外郎,结魏忠贤、刘朝,为之谋主。给事中周朝瑞劾其奸贪,御史张新诏抉其闺房之隐,大化颇愧沮。已,承要人指,力诋熊廷弼。及廷弼入关,又请速诛,与朝瑞相讦,尚书王纪劾罢之。寻复罹察典,削职。四年冬,中旨起大理丞,益与魏广微比,助忠贤为虐。疏荐邵辅忠、姚宗文、陆卿荣、郭巩等十三人,即召用。俄迁少卿。左佥都御史杨涟等之下狱也,大化献策于忠贤曰:“彼但坐移宫罪,则无赃可指。若坐纳杨镐、熊廷弼贿,则封疆事重,杀之有名。”忠贤大悦,从之,由是诸人皆不免。寻进左副都御史,历工部左、右侍郎。皇极殿成,加尚书,贪恣无忌,忠贤亦厌之。七年四月那移金钱事发,遂勒闲住。后入逆案,戍死。

  李蕃,日照人。与李鲁生皆万历四十一年进士。蕃由庐江知县入为御史,鲁生亦方居垣中,皆为魏忠贤心腹。孙承宗请入朝,蕃以王敦、李怀光为比,承宗遂还镇。朱国祯当国,不为忠贤所喜,蕃希指劾去之。同官排击忠良,多其代草。始与鲁生谄事魏广微,广微败,改事冯铨,铨宠衰,又改事崔呈秀,时号两人为四姓奴。出督畿辅学政,建祠天津、河间、真定,呼忠贤九千岁。加太仆卿,视御史事。忠贤败,被劾罢。

  鲁生,沾化人,知邢台、邯郸、仪封、祥符四县。擢兵科给事中,由座主广微通于忠贤,卑污奸险,常参密谋。周起元劾朱童蒙,鲁生希忠贤指,攻罢起元。时中旨频出,朝端以为忧。鲁生独上言:“执中者帝,用中者王,旨不从中出而谁出?”举朝大骇。内阁缺人,诏举老成干济者。冯铨资浅,年未及四十,鲁生、蕃欲令入阁。鲁生遂上言:“成即为老,而非必老乎年。干乃称济,而即有济于国。”铨果柄用。时有“十孩儿”之号,鲁生其一也。尝荐阮大铖、陈尔翼、张素养、李嵩、张捷辈十一人,悉其私党。疏诋家居大学士韩爌,削其籍。主事吕下问治徽州吴养春狱,株累者数百家,知府石万程不能堪,弃官去。鲁生反劾罢万程。迁左给事中,典试湖广,发策诟杨涟,因历诋屈原、宋玉等。冒宁、锦功,进太仆少卿。庄烈帝即位,鲁生知祸及,疏请免涟等追赃。给事中汪始亨、颜继祖,御史张三谟交章发其奸,始罢去。御史汪应元再劾之,乃削籍。

  又有李恒茂者,邢台人。为礼科给事中,荐呈秀复官,与深相得。劾罢侍郎扶克俭、太仆少卿孙之益、太常少卿庄钦邻,皆不附忠贤者也。恒茂、鲁生、蕃日走吏、兵二部,交通请托,时人为之语曰:“官要起,问三李。”后忽与呈秀交恶,削籍归。忠贤败,起故官,为御史邹毓祚劾罢。逆案既定。鲁生遣戍,蕃、恒茂赎徒为民。

  阎鸣泰,清苑人。万历中进士。除户部主事,屡迁辽东参政,拾遗被劾罢归。久之,起佥事,分巡辽海。开原既失,经略熊廷弼遣抚沈阳,半道恸哭而返。寻托疾谢归。天启二年,起故官,监军山海关。旋进副使,受知孙承宗,屡疏推荐,而鸣泰实无才略,工谄佞,以虚词罔上而已。其年八月,廷推鸣泰辽东经略,会承宗自请督师,乃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自王化贞弃地后,巡抚罢不设。至是承宗以重臣当关,事权独操,鸣泰不能有所为。明年五月复移疾去,家居三年。魏忠贤窃柄,鸣泰潜结之,用御史智铤荐,召为兵部右侍郎。

  六年正月,宁远告警,畿辅震惊。内阁顾秉谦等以顺天巡抚吴中伟非御侮才,荐鸣泰代之。未几,代王之臣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宁远叙功,进本部尚书。以缮修山海关城,进太子太傅。寻召还,协理戎政。叙锦州功,加少保。三殿成,加少师兼太子太师。熹宗崩,代崔呈秀为兵部尚书。鸣泰由忠贤再起,专事谄谀。每陈边事,必颂功德,于蓟、辽建生祠,多至七所。其颂忠贤,有“民心依归,即天心向顺”语,闻者咋舌。崇祯初,为言者劾罢。后丽逆案,遣戍死。

  生祠之建,始于潘汝祯。汝祯巡抚浙江,徇机户请,建祠西湖。六年六月疏闻于朝,诏赐名“普德”。自是,诸方效尤,几遍天下。其年十月,孝陵卫指挥李之才建之南京。七年正月,宣大总督张朴、宣府巡抚秦士文、宣大巡按张素养建之宣府、大同,应天巡抚毛一鹭、巡按王珙建之虎丘。二月,鸣泰与顺天巡抚刘诏、巡按倪文焕建之景忠山,宣大总督朴、大同巡抚王点、巡按素养又建之大同。三月,鸣泰与诏、文焕,巡按御史梁梦环建之西协密云丫髻山,又建之昌平、通州,太仆寺卿何宗圣建之房山。四月,鸣泰与巡抚袁崇焕又建之宁前,宣大总督朴、山西巡抚曹尔祯、巡按刘弘光又建之五台山,庶吉士李若琳建之蕃育署,工部郎中曾国祯建之卢沟桥。五月,通政司经历孙如冽、顺天府尹李春茂建之宣武门外,巡抚朱童蒙建之延绥,巡视五城御史黄宪卿、王大年、汪若极、张枢、智铤等建之顺天,户部主事张化愚建之崇文门,武清侯李诚铭建之药王庙,保定侯梁世勋建之五军营大教场,登莱巡抚李嵩、山东巡抚李精白建之蓬莱阁、宁海院,督饷尚书黄运泰,保定巡抚张凤翼、提督学政李蕃、顺天巡按文焕建之河间、天津,河南巡抚郭增光、巡按鲍奇谟建之开封,上林监丞张永祚建之良牧、嘉蔬、林衡三署,博平侯郭振明等建之都督府、锦衣卫。六月,总漕尚书郭尚友建之淮安。是月,顺天巡按卢承钦、山东巡按黄宪卿、顺天巡按卓迈,七月,长芦巡盐龚萃肃、淮扬巡盐许其孝、应天巡按宋祯汉、陕西巡按庄谦,各建之所部。八月,总河李从心、总漕尚友、山东巡抚精白、巡按黄宪卿、巡漕何可及建之济宁,湖广巡抚姚宗文、郧阳抚治梁应泽、湖广巡按温谟建之武昌、承天、均州。三边总督史永安。陕西巡抚胡廷晏,巡按谦、袁鲸建之固原太白山。楚王华奎建之高观山。山西巡抚牟志夔,巡按李灿然、刘弘光建之河东。

  每一祠之费,多者数十万,少者数万,剥民财,侵公帑,伐树木无算。开封之建祠也,至毁民舍二千余间,创宫殿九楹,仪如帝者。参政周锵、祥符知县季寓庸恣为之,巡抚增光俯首而已。锵与魏良卿善,祠成,熹宗已崩,犹抵书良卿,为忠贤设渗金像。而都城数十里间,祠宇相望。有建之内城东街者,工部郎中叶宪祖窃叹曰:“此天子幸辟雍道也,土偶能起立乎!”忠贤闻,即削其籍。上林一苑,至建四祠。童蒙建祠延绥,用琉璃瓦。诏建祠蓟州,金像用冕旒。

  几疏词揄扬,一如颂圣,称以“尧天帝德,至圣至神。”而阁臣辄以骈语褒答,中外若响应。运泰迎忠贤像,五拜三稽首,率文武将吏列班阶下,拜稽首如初。已,诣像前,祝称某事赖九千岁扶植,稽首谢。某月荷九千岁拔擢,又稽首谢。还就班,复稽首如初礼。运泰请以游击一人守祠,后建祠者必守。其孝等方建祠扬州,将上梁,而熹宗哀诏至,既哭临,释縗易吉,相率往拜。监生陆万龄至谓:“孔子作《春秋》,忠贤作《要典》。孔子诛少正卯,忠贤诛东林。宜建祠国学西,与先圣并尊。”司业朱之俊辄为举行,会熹宗崩,乃止。而华奎、诚铭辈,以藩王之尊,戚畹之贵,亦献谄希恩,祝厘恐后。最后,巡抚杨邦宪建祠南昌,毁周、程三贤祠,益其地,鬻澹台灭明祠,曳其像碎之。比疏至,熹宗已崩,庄烈帝且阅且笑。忠贤觉其意,具疏伪辞,帝辄报允。无何,忠贤诛,诸祠悉废,凡建祠者概入逆案云。

  贾继春,新乡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历知临汾、任丘二县,入为御史。李选侍移哕鸾宫,一时颇逼迫,然故无恙也。继春听流言,上书内阁方从哲等,略言:“新君御极,首导以违忤先皇,逼逐庶母,通国痛心。昔孝宗不问昭德,先皇优遇郑妃,何不辅上取法?且先皇弥留,面以选侍谕诸臣,而玉体未寒,爱妾莫保。忝为臣子,夫独何心。”给事中周朝瑞驳之,继春再揭,谓“选侍雉经,皇八妹入井”,至称选侍为未亡人。杨涟乃上移宫始末疏,谓:“宸宫未定,先帝之社稷为重,则平日之宠爱为轻。及宸居已安,既尽臣子防危之忠,即当体圣主如天之度。臣所以请移宫者如此。而蜚语谓选侍踉跄徒跣,屡欲自裁,皇妹失所投井。恐酿今日之疑端,流为他年之实事。”帝于是宣敕数百言,极言选侍无状,严责廷臣党庇。

  时继春出按江西,便道旋里,驰疏自明上书之故,中有“威福大权,莫听中涓旁落”语。王安激帝怒,严旨切责,令陈状。于是御史张慎言、高弘图连章为求宽。帝益怒,下廷臣杂议。尚书周嘉谟等言:“臣等意陛下笃念圣母,不能忘选侍。及诵敕谕,知圣心自体恤。而继春误听风闻,慎言等又连疏渎奏。然意本无他,罪当宥。”未报。御史王大年、张捷、周宗建、刘廷宣,给事中王志道、倪思辉等交章论救,给事、御史复合词为请,诸阁臣又于讲筵救之,乃停慎言、弘图、大年俸,宥志道等。既而继春回奏,词甚哀,且隐“雉经、入井”二语。帝严旨穷诘,令再陈。嘉谟等复力救,帝不许。继春益窘,惶恐引罪,言得之风闻。乃除名永锢,时天启元年四月也。其后言者屡请召还,帝皆不纳。

  四年冬,魏忠贤既逐杨涟等,即以中旨召复官。至则重述移宫事,极言:“涟与左光斗目无先皇,罪不容死。且涟因傅櫆发汪文言事,知祸及,故上劾内疏,先发制人,天地祖宗所必殛。而止坐纳贿结党,则涟等当死之罪未大暴天下。宜速定爰书布中外,昭史册,使后世知朝廷之罪涟等以不道无人臣礼也。”疏娓娓数百言,且请用杨所修言,亟修《三朝要典》,忠贤大喜。

  庄烈帝即位,继春方督学南畿,知忠贤必败,驰疏劾崔呈秀及尚书田吉、顺天巡抚单明诩、副都御史李夔龙,群小始自贰。旋由太常少卿进左佥都御史,与霍维华辈力扼正人。崇祯改元五月,给事中刘斯球极言其反覆善幻,乃自引归。已,杨涟子之易疏讦之,诏削籍。初,继春以移宫事诋涟结王安图封拜,后见公议直涟,畏涟向用,俯首乞和,声言疏非己意。还朝则极诋涟。及忠贤殛,又极誉高弘图之救涟,且荐韩爌、倪元璐,以求容于清议。帝定逆案,继春不列名,帝问故。阁臣言继春虽反覆,持论亦可取。帝曰:“惟反覆,故为真小人。”遂引交结近侍律,坐徒三年,自恨死。

  田尔耕,任丘人,兵部尚书乐孙也。用祖荫,积官至左都督。天启四年十月代骆思恭掌锦衣卫事。狡黠阴贼,与魏良卿为莫逆交。魏忠贤斥逐东林,数兴大狱。尔耕广布侦卒,罗织平人,锻练严酷,入狱者率不得出。宵人希进者,多缘以达于忠贤,良卿复左右之,言无不纳,朝士辐辏其门。魏广微亦与缔姻,时有“大儿田尔耕”之谣。又与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有“五彪”之号。累加至少师兼太子太师,荫锦衣世职者数人,岁时赏赉不可胜纪。显纯等加官亦如之。忠贤败,言者交劾,下吏论死。崇祯元年六月与显纯并伏诛。

  显纯,定兴人,驸马都尉从诚孙也。举武会试,擢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天启四年,刘侨掌镇抚司,治汪文言狱,失忠贤指,得罪,以显纯代之。显纯略晓文墨,性残酷,大狱频兴,毒刑锻练,杨涟、左光斗、周顺昌、黄尊素、王之寀、夏之令等十余人,皆死其手。诸人供状,皆显纯自为之。每谳鞫,忠贤必遣人坐其后,谓之听记,其人偶不至,即袖手不敢问。

  应元,大兴人。市井无赖,充校尉,冒缉捕功,积官至锦衣指挥。云鹤,霸州人,为东厂理刑官。寰,吴县人。隶籍锦衣,为东司理刑。凡显纯杀人事,皆应元等共为之。而寰为田尔耕心腹。及显纯论死,法司止当应元、云鹤、寰戍。后定逆案,三人并论死,寰先死戍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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