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字怀英,并州太原人氏。小时候,门人中有被杀害的,吏就此事前来盘问,众门人争辩、讨论。仁杰仍诵读书文不放下,吏责备他,他回答说“:正在书卷中与圣贤对话,哪有空闲同时与俗吏说话呢?”后被推举为通晓经术的人才,升调做汴州参军。受到吏的诬告,黜陟使阎立本召见并讯问他,觉得狄仁杰的才能不同一般,带有歉意说:“圣人仲尼称观过知仁,你可以说是沧海遗珠啊!”
极力推荐他,使他得授并州法曹参军。
狄仁杰的父母亲住在河阳,他登上太行山,回头远望,见白云孤飞,对左右说:“我的父母亲就住在它的下面。”望了很久、很久,直到白云移了位置,他才离去。
同一知府的参军郑崇质的母亲年老多病,又碰上郑崇质被派出使边远之地。
仁杰对他说“:你能够让母亲因您远在万里而忧愁吗?”于是,向长史蔺仁基建议代替郑前去,仁基嗟叹赞美狄、郑的情谊,这时,仁基正与司马李孝廉不和,有感而对李说:“咱们不觉得惭愧了。”蔺、李二人相处得如当初那样好了。每一提及,就说:“狄公贤德,北斗以南,仅此一人而已。”
过了不久,狄仁杰升迁为大理丞,一年之中,判完了积压的案件达一万七千人之多,被当时的人称颂为“平恕”。左威卫大将军权善才、右监门中郎将范怀义由于用斧误砍昭陵的柏树,按律定罪应当免死,唐高宗却下诏书要杀他们。
仁杰上奏章申述他们不应当论死,高宗发脾气说:“这是使我背不孝子孙的罪名,一定要杀。”仁杰说:“西汉有偷盗高庙玉环之事,汉文帝想要灭其族,张释之在朝廷直言规劝说‘:假如盗取了长陵一把土,将如何按律加其罪?’于是罪只杀一人。陛下的法律悬挂在宫外阙门上,法律规定本来就有差别等次的,罪不至于死而让他们去死,这是什么缘故呢?
现在误砍一株柏树,就杀掉二位大臣,后世之人将说陛下是什么样的君主呢?”高宗的心里疙瘩解开了,于是免去了二人的死罪。过了几天,任命狄仁杰为侍御史。左司郎中王本立以为得宠而放纵自己,肆无忌惮,仁杰上奏弹劾,列其罪恶。
诏书下,意在宽宥。仁杰说:“朝廷如果借缺乏贤才而宽恕他们,那像本立这样的人倒不少。陛下怜惜有罪,而让成文的法律有亏损,怎么办呢?我愿率先被斥,让满朝文武大臣有所警戒。”于是,本立抵罪。由于这,朝廷纪纲肃然。仁杰出使岐州时,有数百逃亡的士兵,抢劫过往行人财物,致路不畅通。官府捕捉盗党并严加审讯,余党则四处作乱而又制止不住。仁杰说“:这是他们走投无路而成了祸患。”于是公开说明自首的待遇。
凡捕捉到的告诉他们后就放了,使他们相互知晓。结果,这些盗徒都来归案自首。高宗赞叹仁杰权宜达变得当。
仁杰升迁为度支郎中。高宗驾幸汾阳宫,仁杰为知顿使。并州长史李氵中玄以路必经妒女祠,民间传言盛服经过,会招致风雷交加为由,征发数万士卒改修皇帝经过的驰道。仁杰说:“天子出行,风伯为之清尘,雨师前来洒道,为什么要回避妒女呢?”于是,制止了这次徭役。
高宗嘉奖仁杰说“:真正的大丈夫啊!”仁杰出任宁州刺史,安抚各戎部落,深得他们的欢心,宁州郡人立碑颂扬这件事。
仁杰调入朝廷,拜为冬官侍郎,任江南巡抚使出使。吴、楚一带民间习俗,滥设祠堂。仁杰下令禁止,毁掉祠堂一千七百余座,只留下夏禹、吴太伯、季札、伍员的祠堂四座。
仁杰转调文昌右丞,出任豫州刺史。
当时越王的兵被打败,剩下党羽二千多人论罪当死。仁杰收缴了他们的兵器,上密奏说:“臣想有所陈奏,又似乎在替叛逆之人说理;不说,将连累陛下没有体恤之意,奏章写好了又毁掉了,我拿不定主意。这些人都不是本意要作乱,而是被胁迫、连累成这样的。”不久,诏令下,全都被贬到边疆戍卫。他们被押解出宁州时,父老乡亲迎着并安慰他们说:“狄使君使你们活着啊!”因而,他们都相聚在碑下哭泣。这些囚徒斋戒三日后才离开宁州,到了被流放的处所,又为狄仁杰立碑。当初,宰相张光辅讨伐越王,仗军功自傲,多有过分的索取,被仁杰拒绝。
光辅发怒说“:州府难道轻视元帅不成?”
狄仁杰说:“乱河南的只是越王一人,您率领三十万之众来平息叛乱却放纵他们残暴横行,使无辜的百姓都坠入涂炭之中,这是死了一个越王,却生出了一百个越王。况且,王师一到,百姓的归顺数以万计,从城上缒下的人,把城外的四面都走成了小路。您为什么放纵邀功请赏的人以杀害投降之人来作为功劳,使得喊冤的痛哭之声响彻上天?假如我能得到上方斩马之剑加到您的脖子上,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张光辅还朝,上奏报狄仁杰不谦虚谨慎,狄仁杰被贬谪为复州刺史,后又被谪迁为洛州司马。
天授二年,狄仁杰以地官侍郎的身份,同时领风阁鸾台平章事。武后对他说“:你在汝南有政绩,但也有诋毁你的人,要想知道他吗?”仁杰辞谢说:“陛下您认为是错的,臣一定改正错;认为我没有错,那就是臣的幸运。诋毁之人是谁,我不愿意知道。”武后赞叹他为忠厚长者。当时太学生紧急求见,武后闻报认为可以。仁杰说“:人君只有生杀权柄不能借给他人,至于签署文书、上奏请见应当责成有关部门去办理。尚书省决断事务,左、右丞不管拘捕;左、右丞相不判决囚犯,何况天子呢?太学生们告见,这是丞、簿的职责,如果报告允许谒见,那些贵胄弟子多达数千人,得下多少诏令呢?
只要将明文规定告诉他们就行了。”武后采纳了仁杰的意见。
狄仁杰被酷吏来俊臣诬陷犯了谋反罪,被捕入狱。这时,其他受牵连的人犯害怕来俊臣的严刑拷打,都含屈招认,只求听到减免死罪的消息。来俊臣提审仁杰,仁杰说:“周朝革命,我是唐臣,谋反历来就是事实。”来俊臣用木棒毒打,抓入牢狱。来手下的一个亲信王德寿利用感情到狱中对仁杰说“:我的意思是让你的处境求得稍微好些,只要你肯供说杨执柔是你的同党,我就设法开脱你的死罪。”仁杰叹气说:“老天在上,我狄仁杰能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吗?”说完就用头碰柱,血流满面。王德寿害怕了,赶紧溜掉。时间久了,看守渐渐松怠,于是,狄仁杰便借了笔,在布上写了奏章,放在褚色的破衣内,对牢中看守说:“天热了,请把这衣送到我家,让他们把里面的棉花去掉。”仁杰的儿子狄光远见到衣内的奏章,就送呈武后,武后派使者去视察。来俊臣让狄仁杰穿着官服出见使者,并秘密下令要王德寿以狄仁杰的名义写了一道谢死表,交给使者带回。后来,武后召见狄仁杰问道:“你为什么要谋反?”狄说“:我并没有谋反,而是差一点被无辜打死。”武后拿出谢死表给他看,狄说:“这不是我写的。”武后知道了这是别人代笔捉刀搞的花招,便免去了狄仁杰的死罪。武承嗣多次请求诛杀狄仁杰,武后说“:免死令已下,不可追回了。”这时,被诬陷的凤阁侍郎任知古等人七族全都得到宽宥。御史霍献可用头叩金殿玉阶苦苦力争,要一定杀掉狄仁杰等,于是贬谪狄仁杰为彭泽令,彭泽邑人为仁杰立长生祠。
万岁通天年间,契丹攻陷冀州,河北军民为之震惊恐慌。这时,狄仁杰被提升做魏州刺史。前任刺史害怕贼兵到,驱赶老百姓去保卫城池,修整守城器械。
仁杰到任后,说:“贼兵还在远处,何必自己使老百姓疲惫?万一敌虏来了,我自有办法对付,何必预先劳累他们?”于是,把全部守戍的老百姓放回去耕田。敌虏听到这个消息也引兵退去。老百姓爱护拥戴狄仁杰,又为他立祠。过了不久,仁杰又转任幽州都督,武后赐给他紫袍、龟带,还亲自制十二个金字在袍上,以表彰他的忠诚。
仁杰奉诏回京拜为鸾台侍郎,又同时领凤阁鸾台平章事。这时,正发兵戍守疏勒四镇,老百姓不堪其苦,怨声载道。仁杰规谏说:“上天生下四夷,都在先王的疆域之外。东与沧海相距,西有流沙阻隔,北被大漠横断,南有五岭隔绝,这是上天用来界别中外的。这是有上古典籍所记载、声威教化所及的,凡三代不能达到的,国家兼吞了它。诗人崇尚在太原少有攻伐,在江、汉施行教化,这样追溯久远的前代后裔,就在我国的版图之内,远远超过了夏、商时期啊!现在却到域外荒凉之地去实施武力,求得功劳,耗尽府库的财物,去争那贫瘠的不毛之地,就是得到了这些地方的人也增加不了多少赋税,得到了这些土地又不能耕田养桑,只求夺冠统率远夷,却不从事巩固本土,安定民心,这是秦始皇、汉武帝的所作所为啊!传云:‘再走翻了车的轨迹,未必就安全。’这话说的虽是小事,也可用来比喻国家大事。
“臣以为国家的军旅每年出动,调度的费用习以为常地逐年增多,右边戍守四镇,左边驻防安东,国库空虚,辗转运输的车辆在路上往来不绝,服役在外的人时间长了,怨妇旷夫必然会多。上对此如不体贴抚恤,那政令就不会行得通;政令行不通,就必然会使有害之气发生;有害之气发生,那毒虫螟蛉就会生长,水灾旱灾就会泛滥了啊!正值现在关东发生饥荒,蜀、汉之地有人流亡,江、淮及其以南地区苛捐杂税从未停止过。百姓不能再生存下去了,那就只好相继为盗,国家的本与根一动摇,忧思就不会少啊!
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贪功而伐域外,耗尽中原了啊!以往汉元帝采纳贾捐之的计谋,停止了对珠崖用武,宣帝用魏相的策略,放弃了车师的土地。贞观年间,攻克平息域外九姓部落,册封李思摩为可汗,让他统率各个部落,夷狄有叛乱的就讨伐,有投降的就安抚,这就有避免消耗、保存实力的意义而没有远戍劳苦百姓的徭役。现在阿史那斛瑟罗是阴山贵胄之后,历代雄驻沙漠,如果委任他驻守四镇,以统率域外各部落,封其为可汗,派遣他抵御寇患,那国家既有扶植部落的好处,又没有辗转运输的劳苦。放弃四镇,使中原得到好处;罢守安东,辽西获得实惠,节省远戍的军费集中兵甲器械镇守要塞,恒、代的镇守牢固,边关州郡也就丰足了啊!
“况且,行仁政的外域安宁,可以缓解域内危机。陛下应下诏让边关军队谨慎守备,以逸待劳,那么将士们会力量倍增;以主抵御客侵,那我方就会得到方便;坚壁清野,敌寇就什么也得不到。如果他们主动出击,深入就有寸步难行的忧虑,浅入又没有缴获俘虏的好处。这样,不到几年,四镇与安东二处的敌寇可以不用讨伐就臣服了。”
又请求废安东,恢复高姓的做君长,免去江南辗转运输粮草,让百姓得到安宁。这些意见未被采纳。
张易之曾经不在意地请教自身安全的计谋,仁杰说:“只有劝武后迎回庐陵王可以免除祸患。”这时,武后想立武三思为皇太子,为此询问宰相,众大臣都不敢回答。仁杰说:“依臣看,上天和百姓都没有厌弃唐的仁德。此刻,匈奴侵犯边境,陛下让梁王三思在市上招募勇士,过了一个月还不到一千人。庐陵王代替梁王做这件事,不到十天,就募兵五万。
现在要承继大统,非庐陵王不可。”武后大怒,罢议。过后好长一段时间,武后召见仁杰说:“朕多次梦见博双陆而不胜,这是什么原因?”这时,狄仁杰与王方庆都在,二人同时回答:“博双陆不胜,无子啊!上天有意用这警戒陛下呀!况且太子是天下的根本,根本一动摇,那天下就危险了。文皇帝冒刀刃箭林,冲锋陷阵,勤奋用力夺得天下并传之后代子子孙孙。先帝病危,诏令陛下监国。陛下获取帝位十几年,又要传位给三思。况且,姑侄与母子哪个亲?陛下立庐陵王为皇太子,您驾崩后能常享宗庙,若立三思为皇太子,宗庙里就不会有您这姑姑的神主牌位了。”武后感悟,当天就派徐彦伯到房州迎接庐陵王,庐陵王到后,武后把庐陵王藏在王帐中,召见仁杰说庐陵王的事。仁杰恳请意切,以致哭泣不能停止。武后让庐陵王出来,说:“还你皇太子。”仁杰跪拜叩头,说:“太子回来了,还没人知道,人言纷纷,怎么才能让人相信呢?”武后认为对,就下诏令,使皇太子住在龙门,然后按礼数迎接回宫。满朝文武及老百姓都十分高兴。当初,吉顼、李昭德多次请求太子回宫,武后就是不答应,只有仁杰每每以母子天性为说词,武后即使忌恨不做声,却不能不感悟,因此终于恢复了唐的嗣统。
不久,任官纳言并兼任右肃政御史大夫。突厥入侵赵、定等地,大肆杀人抢掠。诏下,任命狄仁杰做河北道行军元帅,并授权他见机行事。突厥杀尽所掠掳的男女达万余人,由五回的路离开,仁杰猛追没有赶上。改任为河北安抚大使。当时,百姓大都被突厥胁从,当突厥兵已离开,又怕被杀就纷纷逃跑或隐藏。
仁杰上疏说:“议论者以为敌虏入侵,才开始明了百姓的反抗或服从,有的被迫胁从,有的愿意服从,有的接受了伪官伪职,有的被招抚。诚然,山东之人重义气,做事死也不会后悔。由于兴起军旅,调拨征发繁重,使得百姓家产受损失、被破坏,拆屋卖田,老百姓也无法达到所需数额。又有官吏侵占渔利,州县的苛捐徭役,督促催促,严刑拷打,情况危急,催逼紧迫,只好不遵循礼仪,投敌如投犬羊,为的是苟延性命。这是君子所愧做的事,但小人却习以为常了。百姓好比是水,堵塞了就成了渊,疏通了就成了河,畅通、阻塞哪有一定之规。以往,董卓之乱,帝乃流亡,卓已被捉被杀,对其部属没有赦免,因此,事变接二连三地发生,流毒京师宗室,这是因为施的恩惠不普遍、不恰当,失去机会在先的缘故。现在,担着罪恶的军伍,隐匿逃窜到深山大泽,如果赦免就出来,不赦免就疯狂,山东的众多盗贼,由于这个原因而集聚,所以臣以为边关暂时告警不足为忧患,中原大地不安宁诚可为忧虑啊!主持大国之政的不可用管理小地方的办法去治理,事情牵扯的面宽了不可以过细去分。人主所从事的是不必按常规处置,愿大赦河北,一个也不要问罪。”下诏认可。
仁杰还朝,拜为内史。武后驾幸三阳宫,王公大臣全都跟随,武后独赐仁杰在最显要的位置,礼眷甚隆,超出寻常,没有等辈的。这个时候,李楷固、骆务整讨伐契丹,并攻克了它,在含枢殿献俘获,武后十分高兴。这两个人本来是契丹李尽忠的部将,尽忠入侵,楷固等多次挫败王师,后来投降,有司请求按律论罪处死。仁杰称他们骁勇,可留任,如果免去死罪,一定会对武后感恩戴德,还可建立功勋。到这时候,凯旋来朝,武后向仁杰举酒,赞赏他知人。授楷固为左玉钤卫大将军、燕国公,赐姓武;授务整右武威将军。
武后将要营造佛像大菩萨,计算花费要数百万,官府库存不够,就诏令天下的和尚每天施舍一钱相助。仁杰规劝说:“做工不能役使鬼,必定要役使人;庄稼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终究是由地里长出来的。不损害百姓,还有什么可求的?现在边境未得安宁,适宜于放宽征发镇守的徭役,省免不急需办的事务,即使雇请工匠劳作,是以此接济穷人,但误了农时,这是放弃根本。况且,没有官助,按理难以办成。既费官府财物,又耗尽人力,如一方有灾难,那用什么去救济呢?”武后由于这个缘故,就中止了这次工役。
狄仁杰圣历三年逝世,享年七十一岁,追赠文昌右相,谥号为“文惠”。仁杰所荐进的如张柬之、桓彦范、敬晖、姚崇等都是唐的中兴名臣。当初,居母丧期间,有白鹊顺服的祥瑞。唐中宗登帝位后,追赠狄仁杰司空。睿宗又封他为梁国公。
郝处俊,安州安陆人。父亲名郝相贵,隋末乱起时,与亲家翁许绍占据陕州。唐兴,即归顺,被任为滁州刺史,封爵甑山县公。郝处俊十岁时就失去了父亲,父亲的原属吏送奠仪缣一千段,处俊辞谢不受。他长大后,爱好学习,特别喜欢《汉书》,大致都能背下来。贞观年间,考中进士,任著作佐郎,承袭父亲的封爵。兄弟间和睦友爱,侍奉舅舅们甚为恭敬。后来任滕王友,但他耻于当王府的属下,弃官而去。后来,招他去任太子司议郎,逐步升官至吏部侍郎。高丽背叛时,皇帝诏令李责力任氵贝江道大总管,郝处俊任副总管。军队到了贼人境内,还未列阵,贼人突然袭来,全军都张惶失措。那时,郝处俊正靠在胡床上,他又是个胖子,安然坐着吃他的干粮,同时秘密派精锐轻兵迎击。贼人退,大家都认为他了不起。
郝处俊入朝被任为东台侍郎。那时僧人卢伽逸多会炼丹,说是可以延年益寿。高宗打算服用,郝处俊谏阻道:“人寿长短,是天所定,异域的药剂,不能贸然服用。以前先帝诏令僧人那罗迩娑寐根据其配方炼置秘剂,取灵花怪石,炼了一年才炼好。先帝服用了,不久即告病危,医生都不知怎么办才好。群众要求杀了僧人示众,有人认为这样做会让夷狄取笑,所以没有执行。前车之鉴不远,请陛下深思。”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只任卢伽逸多为怀化大将军,升郝处俊为东西台三品。
咸亨初年,皇帝前往东都洛阳,由皇太子监国,各宰相均留在京都,只有郝处俊随皇帝前往。皇帝曾说“:帝王的权威无所不在,为什么还要有守御的?再加上道道重门,守更击柝,难道是准备有不测之事发生吗?我曾经怀疑秦国的法规太宽,荆轲只不过是个匹夫,能突然拿出匕首来,群臣都带有武器,却没有一个来抵御荆轲的,岂不是平日法制太松慢造成的吗?”郝处俊回答说“:这是法规过于严峻造成的。秦国的法规:不待召令而登殿的,要杀尽三族。人人都害怕灭族,哪个还敢未得命令上殿与荆轲搏斗呢?
魏国曹操曾制定法令‘:京城中若发生变故,九卿要各自严守其公府。’后来严才作乱,与他的党徒几十个人攻入左掖门。
曹操登上铜爵台眺望,没有一个臣下敢来救的。那时王修任奉常职,听说发生了变乱,招集车马还未到,就先率领属官徒步到宫门。曹操远望有人来了,说:‘那来的人,一定是王修。’这是因为王修能观察偶发事件,因形势突变而临时机动,所以他能违反法令而来救难。倘若他拘泥于常法,那大祸也就酿成了。所以,为帝王的制定法令不可太严峻,也不可太宽缓。《诗》中说‘:人君勤奋地治理四方,臣下就能赖之而安。上劳则下逸。’这是‘仁’之所在;《诗》中还说:‘要制止窃权为非作歹的人,不要让他们存有作乱之心。’这是‘刑’之所用。《书》中说‘:秉性高亢明爽之人,当以柔来调和自己的本性;秉性沉稳凝滞的人,就要注意刚的培养。’这就是中庸之道。”皇帝听后说“:说得好。”
后来,郝处俊转任中书侍郎,监修国史。当初,显庆年间,令狐德芬、刘胤之修撰国史,后来,许敬宗继续。皇帝极不满许敬宗所记失实,命宰相纠正。还说:“我以前随从先皇上到未央宫去,前导及仪仗队过去后,发现有横刀伏在草丛中的人,先皇上勒住马后退几步,对我说:‘这事情如果公开了,会要死几十个人,你去叫那人出去。’史臣只记叙了这件事实。”郝处俊说:“先帝胸怀仁广,普施恩泽,这样的事不止一二件。臣之弟处杰被择任供奉,那时有个三卫中人不小心碰了先帝的御衣,他吓得要死。先帝说:‘旁边没有御史,我不怪罪你。’”皇帝说:“这件事史臣应该记载。”郝处俊上表请让左史李仁实删改不符史实的言辞,恰遇李仁实死了,删史之事也就作罢。
上元初年,高宗皇帝在翔鸾阁大宴群臣。那时赤县与太常的音乐演出班子分东西朋,皇帝诏令雍王贤掌握东朋,令周王显掌握西朋,要他们比赛角胜。郝处俊劝说:“礼中要教育孩子不说谎,是担心孩子们会生出欺诈之心。现在两位王还很年轻,意志品德尚未定型,就让他们聚朋结党,相互夸示。那些戏子们,说话没有分寸,为争胜负可以互相讥诮,这不是教导仁义、表现雍容和祥的办法。”
皇帝于是即刻制止两王参加比赛的事,并感叹“:处俊有远见卓识,非一般臣子所能比得上。”升他为中书令,兼太子宾客、检校兵部尚书。
皇帝体弱多病,想退位给武后执政,郝处俊劝谏说:“天子治理阳道,皇后掌管阴德。皇帝与皇后就好像太阳和月亮。阳和阴,各统宇宙的一部分,不能相互排斥。倘若违背了自然规律,上,会遭到天帝的谴责;下,将会降灾给人民,过去魏文帝曾制定法令:‘皇帝驾崩,不允许皇后临朝管国政。’如今陛下为什么身还健在就要传位给天后呢?天下,是高祖、太宗创立的天下,不是陛下的天下。
陛下应该谨守李家宗庙,传给子孙,不应该将国家送给他人,使自己宗室沦丧。”
中书侍郎李义琰说:“处俊的话有道理,希望陛下不怀疑他有异心。”传位事就此作罢。又要郝处俊兼任太子左庶子,任他为侍中,免除太子少保之职。
开耀元年(681)死,终年七十五岁。
追赠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大都督。皇帝哀叹他的忠心赤诚,为他在光顺门举哀,用少牢祭奠,奠仪绢布八百段、米粟八百石,诏令百官都去哭祭,官家安排其入葬事宜。其子郝北叟再三辞谢,皇帝不从。
裴炎代郝处俊向皇帝说:“处俊病危时,委托臣代为禀告‘:活着时未能有益于国家,死时切不要麻烦浪费。凡有诏赐,希望一概辞谢。’”皇帝听了后凄然动容,为酬答他的愿望,只送了奠仪。
郝处俊天性诚朴不多话,其貌不扬,然而有事时敢于直言。自从当政以来,在皇帝面前谆谆议论,定要引经据典,凡有所规劝献策,都不越大臣之礼。武后虽然忌恨他,但因他的品德行为绝无污点或错误,所以无法加害于他。郝处俊与舅舅许圉师同乡里,都是官宦名人,乡里人田氏、彭氏因钱多而闻名,所以江、淮间有俗语“:贵如郝、许,富如田、彭。”
处俊的孙子郝象贤,垂拱年间任太子通事舍人。武后一向恨郝处俊,就迁怒于郝象贤,借故要杀他。临刑时,痛骂武后。武后生气,下令将他碎尸万段,斫开他祖父、父亲的棺木,夷平他们的坟墓。从这以后直到后世,在将要处决犯人之前,定要先用个木球塞住犯人的嘴,怕他们受刑前将有不利当局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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