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就秦末动乱的局面,对秦始皇焚书的暴虐行径进行了辛辣的嘲讽和无情的谴责。
公元前213(秦始皇三十四年),采纳丞相李斯的奏议,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搜集焚毁儒家《诗》、《书》和百家之书,令下之后三十日不烧者,罚作筑城的苦役,造成中国历史上一场文化浩劫。
焚书坑据传是当年焚书的一个洞穴,旧址在今陕西省临潼县东南的骊山上。章碣或者到过那里,目之所触,感慨系之,便写了这首诗。
诗一开始就接触主题。首句用略带夸张的语言揭示矛盾:竹帛化为灰烟消失了,秦始皇的帝业也就跟着灭亡了,好像当初在焚书坑里焚烧的就是他的嬴氏天下。这一句夹叙夹议,明叙暗议,有实有虚。“竹帛烟销”是实写,有形象可见。“竹帛”是古代写书的材料,这里指书。“帝业虚”是虚写。这种虚实相间的表现手法极富韵致。
次句就“帝业虚”之意深进一层,说是虽然有关河的险固,也保卫不住秦始皇在都城中的宫殿。“关河”主要指函谷关与黄河,当然也包括其他关隘、河流,如散关、萧关、泾河、渭河、崤山、华山等。贾谊《过秦论》:“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说“关河”,便概括一切可以倚恃的地理险阻。秦都咸阳四周虽有这许多关山河川包围着,但仍然锁守不住,所以《过秦论》又说:“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阖,长戟不刺,强弩不射。楚师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艰。”再坚固的“篱笆”也挡不住起义军队的长驱直入。诗以“关河空锁祖龙居”一句总括了整个秦末动乱以至秦朝灭亡的史实,言简意深;并且以形象示现,把“帝业虚”这个抽象的概念写得有情有景,带述带评,很有回味。“祖龙”指秦始皇。这里不用“始皇”而用“祖龙”,决非单纯追求用典,而是出于表情达意的需要。《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一项传说:始皇三十六年,有神人对秦使者说:“今年祖龙死。”使者回报始皇,始皇听了,好久不讲话,过后自作解释说:“祖龙者,人之先也。”秦始皇一心要做子孙万代诸“龙”之祖。而此时江山易主,“祖龙”一词正话反用,又添新意成了对秦始皇的绝妙讽刺,而且曲折有文采,合乎诗歌用语韵味。
第三句点题,进一步用历史事实对“焚书”一事做出评判。秦始皇和李斯等人把“书”看成是祸乱的根源,以为焚了书就可以消灾弭祸,从此天下太平。结果适得其反,嬴秦王朝很快陷入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境地。“未冷”云云是夸张的言辞,旨在突出焚书行为的乖谬,实际上从焚书到陈胜吴广在大泽乡首举义旗,前后相隔整整四年时间。
末句抒发议论、感慨。山东之乱持续了一个时期,秦王朝最后亡于刘邦和项羽之手。这两人一个曾长期在市井中厮混,一个出身行伍,都不是读书人。可见“书”未必就是祸乱的根源,“焚书”也未必就是巩固“子孙帝王万世之业”(《过秦论》)的有效措施。说“刘项原来不读书”,而能灭亡“焚书”之秦,全句纯然是揶揄调侃的口吻,包含着极为辛辣的讽刺意味。从“竹帛”写起,又以“书”作结,首尾相接如环,显得圆转自然。
议论性的诗歌,既要剖析事理,又要显示意象,委实很不容易。这首诗采用了近乎喜剧的表现手法:揭示矛盾,使秦始皇处于自我否定的地位。这样写表面似乎很委婉,很冷静,其实反对的态度和憎恶的感情十分鲜明。如果说这就是“怨而不怒”的表现,那么,它也不失为一种成功的艺术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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