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旧时光

 

 

 

随着拆迁挖掘机开进街北的村子，在机器的轰鸣声一座座老房子轰然倒塌，慢慢笼起的灰尘回归了历史的尘埃。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忙不迭地跑回老屋，老屋依然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望着熟悉的家门溢满了亲切。我对老屋是眷恋的，毕竟生我养我的地方，毕竟有我对亲人一生无法释怀的思念。

 

 

 

老屋是四间土坯房，黑瓦盖顶木棱子窗，中间过堂一边一个土灶台，每个灶台都连着一铺土炕。我与奶奶住东间，父母住西间，两个姐姐住里间。那时候老屋的奶奶并不显老，满头的黑发后面还挽着个纂，上面还插着一根长银簪，长方形的脸宠上还镶嵌着一对浓眉大眼，透着睿智，透着仁厚，硬朗的身体下还有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

 

 

 

每天奶奶都用她修长的手指，拾掇着老屋细碎的光阴，每当夕阳还挂在树梢上时，奶奶就踮着小脚开始在灶台上做饭，等到天一擦黑的时候，父母从生产队里劳作归来，在院子里抖落身上的泥土，卸下一身的疲惫，一家人围座在奶奶的大炕上又说又笑地吃着晚饭。那时我们全家最幸福的时候，如今只能萦绕在梦里。

 

 

 

老屋有个硕大的院子，得有二三亩地的样子，院子里有奶奶栽种最喜爱的大红月季花，还有不少的果树如:杏树、梨树、枣树、柿树等，最映入眼帘的是古老高大的南墙，曾经是王台古镇护城河的老城墙，土夯的墙体结实牢固，外侧还有许许多多的枪眼，那是解放王台战争所遗留的历史痕迹。南墙根还有两棵挺拔的梧桐树。每到春季生发的时节，杏梨月季梧桐花次第开放满院芬芳，在这鸟语花香的院落里有我童年温馨的记忆。

 

 

 

童年我是家里的独苗，奶奶爱孙心切看管的严，只要与小伙伴们在街上一起玩耍，总是千叮咛万嘱咐，不时地站在街门口张望，那份亲呢的关爱胜过自己。而我最喜欢夏季在密不透光的梧桐树下，依偎在奶奶怀里，听她讲她年轻的故事或书中的故事。

 

 

 

她说，她从小便是富户人家的小姐，读过七年的私塾，童年也有过美好的幻想，在那个时代女人只要有一手好针线活，便是家有淑女了。在年纪轻轻的时候遇上了从临沂老家挑着货郎担子的爷爷，早年婚姻必须经过媒灼之言的，有红娘牵了线，我与你爷爷结了婚，有了更长远你的打算，在我家的资助下，凭着他卖货郎的经验，在商贾云集的王台镇开了一间德祥益的杂货铺子，在我们苦心经营下铺子也算是有声有色，你爷爷把积攒下来的钱置办了田地，这几间老屋就是当年置办的，他常说人活一世要在闹市里取钱，寻一静处安身，院子里栽种的树木都是他留下来的。只有花草是我栽种的，在这几间老屋里我们相濡以沫十几年的时光里，一直过着平凡的生活。可是世事无常多变幻，在日子蒸蒸日上的时候，58年又遭遇了左倾路线，大跃进运动。你爷爷在那个时期受到了排挤不久便去世了，家财也散尽，我领着七个子女六零年又沿上忍饿，饱尝着伤离别的痛苦，品尝着社会的凄风苦雨度日如年……说着奶奶把鬓角的短发往后拢了拢，我看见她眼角闪现着泪花。岁月无声地运转，毕竟往事如风，经历半生沧桑的奶奶淡定的早已摆脱了郁郁寡欢的日子。

 

 

 

奶奶是学过文化的，深知文化的重要性，她将千年的诗篇“忠厚传家久，读书继世长”的文化内涵融入家风的传承中，深切启迪家族成员勤奋好学，将来有好的德行和前程，父辈们在斗霜傲雪的精神中努力上进，最终都走向了不同的城市安家落户，并都在各自的家庭中小有成就。只有最小的父亲与奶奶一起守护着老屋，呵护着传承的血脉，这是奶奶在经历了人生的痛苦中，晚年所获得的最大的幸福感，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