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冥想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2-01 17:16 阅读(0)
山中冥想
我本华蓥山人。自幼在华蓥山长大。最近看贾平凹写故乡商洛的一篇文章。说自己是秦岭商洛山中冒出来的一股子气。我知道这种说法是专属文人的，玄之又玄，和生物进化论之说是两码事。但凡夫俗子更愿相信贾平凹的玄说，那样使生命的由来显得更加神秘，也表现出人生的捉摸不定。我愿意相信贾氏的一股子气之说。照此说来，我也当是华蓥山冒出来的一股子气了。尽管气有大有小，或气冲牛斗，或细若游丝。这大小不一的一股子气，还会带着喜怒哀乐，最后变成性格，性格长成命运。
我在华蓥山生活的那些日月，缺衣少吃，小命难保。这让我对华蓥山产生着一股子怨气，抱怨这里的穷山恶水，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比这里好，梦里都想逃离。
当然，我得到了命运之神的眷顾，得以成功逃离华蓥山，让我在山中积累的暴虐之气得以化解，变成冲天豪气，走遍五湖四海，把栏杆拍遍。并从记录人类文明的典籍史册中，穿越历史的隧道，撩开人类文明的神秘面纱。我开始思考人生，一股张扬之气开始收敛，重新回到自己的内心，像一头牛，反刍过去的光阴。反刍的记忆分泌出一种酵母，把过去的时光变成酒，那酒，有了让时光倒流的功效，饮一口，就可以重回过去。那越苦越难的记忆，在记忆之酒的浸泡下，去了苦涩心酸，变得甜蜜而勾魂。
于是，便日日想回故乡去，想回华蓥山中那个老院子，那间破旧的老屋去。我在那里赤裸裸地来，现在已是风霜满身。
这两年，常读美学大师蒋勋的著作，他的关于人生的文章，让我茅塞顿开，大受裨益。蒋勋在谈故乡的文章里说，一个人的故乡，一定要有生死记忆。故乡不仅给了你生命，那里还会埋葬着给你生命的人，父亲，还有母亲 ，你会目睹他们生命的消失，成为故乡的组成部分。而你，是故乡生命的接力和延续，是故乡生生不息的香火。只有体验过生死的人，内心才会长大，生死是人生的必修课。
我是华蓥山冒出来的一股子气，命中注定是华蓥山的游子。我的父母走完了自己的人生，生命以一座小土丘的形式，交还给了这座大山。我每次来到这两座土堆前，感激他们赐予我生命，把我养大成人，都觉得他们还活在这个土堆里面，听得到我对他们说的话语。我回到老屋去。父亲走后，老屋曾被我弃如敝履，接受风雨的洗礼，早已变成断壁残垣。过去在这里小心翼翼用过的贵重之物，水缸，灶台，锅碗瓢盆，坛坛罐罐，散落一地，惨不忍睹。环顾四周，绝大部分的房屋，都是一样的场景，满屋狼藉，像一个无人打扫的战场，昔日的硝烟，或长满青苔，或结满蛛网。
睹物思人，物是人非。
即使站在故乡的瓦砾上，我也回不到故乡了！
一旦走出故乡，便永远没有回头之日！
故乡，永远只能做故乡！
我和故乡的缘分真的已经没有了，我必须接受这个现实，那里没有再接纳我的小屋，我对那里的牵挂，不过是已经和那里的大山融为一体的两个土堆，故乡的山山水水，只是父母的山山水水。但我的内心已经云淡风轻，不在波涛汹涌。我必须找到一个可以安妥我心灵的处所，找到那个能接纳我的大山。
半生漂泊，屐痕处处。我明白城市是物资的世界，大山是精神的空间。城市生活，林林总总，总有浮云遮望眼。我需要的是“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的诗意空间，我想要的日子是种豆南山下的悠然。我明白了每一座山就是一股子气，一股凝固的浩然正气，不管风霜雨雪，寒来暑往，山都会气定神闲，泰然处之。所以，每一座山里都住着一个神仙。神仙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就看谁有这个缘。每一座山，都在那里，等待他的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