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亮“绿月亮”

　       文  刘国强　　　　

 

我把这片林子形容为“绿月亮”并非牵强附会，而是我眼前这位童颜鹤发、白髯飘飘、81岁的治沙老人屈长友随意的“脱口秀”：“我栽树的这片林子恰好被利民河两道宽宽的河湾抱着，像个大月亮。”

这月亮关乎乡亲们的生产和生活，关乎整个康平县和邻县人民的生态建设，也关乎，我们省城沈阳人的生命健康……

 

 

 

月殇：“昨夜西风凋碧树”

 

1983年，中国农村分田到户的春风吹进辽宁省康平县沙金台乡敖力村，乡亲们个个都注了兴奋剂，嗷嗷叫着伸手、张口、递上承包书，每个人都成了拧足发条的表、开足力的马达，很快，所有能承包的土地被一哄而抢！

只有“转子山”500亩沙地弃儿般倍受冷落、无人问津。因为，它不是土地，而是寸草不生的沙地，是打着滚翻每年、每月、每天都向村屯进攻的野兽。它们借助狂风张开大嘴，一口一口撕掉农田、沙埋房屋，一步步紧逼乡亲们后退、再后退，恣肆占领人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家园……

这里为内蒙科尔沁沙地的南部边缘，沙金台乡是康平县的边，敖力村是沙金台乡的边，转子山，则是敖力村的边。著名作家徐刚曾这样描述当年的环境：“康平县包括林地、水面在内的320万亩地域中，已经沙化半沙化的土壤为108万亩，接近1/3。全县与科尔沁沙漠接壤的114公里边界线上，22个风沙口以平均5公里一个的密度分布着，成千上万吨黄沙从这里风口刮进康平县城内，全县的纯沙丘面积已达3万多亩。康平县农民经历了河南种地、河北出苗的怪事，那是风把种籽刮跑了。1993年4月，一场8级大风把一座沙丘在24小时内向前移动了12米！风的移沙逼人实在够惊心动魄了。几十米的大沙丘已推进到距村民住宅仅20米处，一棵棵高大的杨树和柳树挡不住这沙丘的移动，面临着同样被埋的危险。”它们“越过辽宁的边界线以每年平均30米的速度南下，直指沈阳城。”

闻知屈长友跟村里签订了承包沙漠30年的合同、绿化“转子山”，乡亲们瞪大了眼睛：

“他疯啦？”

“那里除了豆鼠子和恶狼没别的活物，树能活么？”

“风大沙多，不是白白往里扔钱嘛！”

屈长友当年40岁出头，家里养40多只羊、12头牛、两匹骡子、两匹马和一头驴，在当时，他已算摸到“小康生活”的边了。日子已经“抬头”，他却要卖掉这些值钱的东西去狂风怒吼、黄沙飞扑的地方植树，亲朋好友纷纷反对。老伴胡淑凡更是气得不行、百般不同意。屈长友便描绘着美好前景：“种树10年，强过种田”。还掰着手指头算10年后的经济账，胡淑凡这才半信半疑地同意。没等老伴反悔，屈长友拿着用全部家产换来了4000多块钱、张罗树苗去了……

29年后，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抬头仰望茂盛的树木，聆听500亩林涛动情歌唱，内心充满钦佩与敬意。甚至有些如梦如幻：徐刚先生描绘的景象真的是这里吗？

敖力村为科尔沁南边缘，也是狂野沙漠进攻的前锋，这片森林横刀立马，当头一棒，喝退侵略者！

唯独屈长友老伴胡淑凡和屈家人没有受益：因为，他们不卖树！他们眼前有一座“绿色银行”，可他们把“钱”取出来后，不又还原了当年的沙漠？

2020年9月17号，我怀着敬仰之心第二次拜访屈长友，再次被感动。旧平房没变，屋里简陋的家当没变，炕上铺着旧被褥没变，只是结束了点蜡岁月，多了一台电视。年过八旬的屈长友很有明星相，红脸膛放光，大眼睛晶亮，漂亮的白色双鬓和胡须垂落飘逸，像关公，若齐白石，似画上的“寿星佬”……